第99章 文墨骑射(1 / 2)

“大兄!”贾政怒吼一声,面目红涨,已经失了平日里维持的君子风度。

贾赦也是决然没有想到,他那一扫帚挥下去,打的会是贾政,满腔懊恼都化作愤怒,转嫁到了贾琮身上,他指着贾琮对贾政道,“都是这孽障!”

说着,举起扫帚就要再次打,贾政却是毅然将贾琮护在了身后,恨其不争地道,“大兄,今日是什么日子?你非要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大兄若实在不肯要琮儿,恨不得打杀了他,何不把他过继到我膝下?”

贾赦没料到,贾政会生起这样的念头,问道,“你果真要这孽障?”

只可惜,贾赦只想灭了贾琮,见不得他好,贾政越是想护着,他越是生出那不愿意要贾琮好的心思,冷笑道,“是宝玉不好,还是环儿不好?你要这孽障做什么?”

贾琮冷冷的眼神朝贾赦看了一眼,他拈起了贾政肩上的一根断枝帚条,对贾政道,“二老爷,宫里来人已经快到了,二老爷正一正衣冠,且先迎出去吧!”

他已经没必要再过继到贾政的膝下了,在这个家里头,贾政说话半分都不好使,他一厢情愿,且不说贾赦如何,贾母就不会同意。

贾政膝下又不是没有儿子,把他这个长房的过继过去,外头人会如何猜想?

但,无论如何,贾政的这份好意要领,他虽然能力有限,却也还是在三番两次,想方设法地护他周全,是以,贾琮也愿意把他当长辈看待。

已经来不及换衣冠了,贾政只好扶了扶被扫歪了的帽子,摸了一把脸,又将肩上拍了拍,让人帮他瞧一瞧,见也不损体面,方才和贾赦一起迎出去。

只脸上还有些火辣辣地疼,方才一扫帚,贾赦是抱着将贾琮一击毙命的心思,也没有手下留情,虽扫帚软乎,打在了贾政的肩上,但脸上被扫了一下,脸颊就疼起来了。

至此,贾政方才知道,贾赦对贾琮是下了死手,并没有半分爱子之心,心头也有些凄寒,很是为贾琮不平。

这样好的孩子,不论投胎在谁家里,必然是延请名师教导,寄予厚望,只可惜,落在了他大兄膝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让琮儿承继了那爵位,一来摆脱他大兄,二来有了宽松的环境,将来也好成才。

只这念头一出,贾政又觉得很是对不住东府,又愧对长兄,脸上臊得通红,活像是自己有了什么暗室亏心之念头。

贾家子弟们听说宫里已经来人了,忙排序跟在贾赦二人身后立定,便见一辆宫里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边上,一身着亲王服侍的人按辔缓行,分明对马车里的人格外恭敬。

马上之人,赫然是忠顺王!

贾赦和贾政心头同时咯噔了一下,今日这简拔怕是他们家半点话语权都无了。

不及多想,两人忙下了台基,飞奔过去,老远就跪在地上行礼。

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忠顺王先叫起,自己下了马,走到马车边,恭敬地请人下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太监躬身落地,等车上的老者踩着他的背下车。

此人已经年逾古稀,显得老迈,一举一动却一丝不苟,正是熊弼臣。

熊弼臣曾为太子太师,官居一品,此时穿一身葛布棉袍,外罩着一件狐皮大氅,脚上黑色圆头布靴,在忠顺王的搀扶下,无任何一人敢轻视。

贾政想不到,熊弼臣这样的大儒竟也有进贾家大门的时候,就活似文盛之风吹过了贾家的祖坟门楣,几乎是将熊弼臣往家里跪迎。

而忠顺王且不必说了,是当今皇帝唯一信任的弟弟,何等位高权重,也降临贾家,一时间,贾政格外紧张,生怕有任何失礼之处。

看到来的是这样两人,而不是太监宫人,贾家的子侄们心里头咯噔一下,均是有些紧张。

贾琮察言观色,也有些理解这些人的心思了,原以为只是一场主观臆断的面试,或许还能通过辞色恭谨来刷一波好感,眼下却有可能变成笔试,实打实地要考验肚子里的货,平日里不学无术的这些人,能不紧张吗?

看到来的是这样两人,一个是在上书房里当老师,虽与贾琮并未见过面,可与贾琮却有名义上的师生之谊,而另外一人忠顺王又是贾琮恩师的上峰,说不得贾琮几次仗的都是忠顺王的腰子,若是如此,贾琮被选出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贾赦既然已经与贾琮生怨,若是以前那个在后院里苟活的贾琮,那便算了,如今父子已经反目成仇,贾赦如何能让这逆子有了这等机缘?

贾赦眼见贾政陪着两人闲谈着,进了三间兽头大门,朝门外一招手,便过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贾赦朝贾琮一指,那两人便过来,一人一边按住了贾琮。

若来的是别的人,贾琮必然要反抗一番,但既然来的是这样两个人,贾琮就安心下来,乖顺而不做挣扎。

若是在这门口打起来了,固然扫的是荣国公府的门楣,却也丢了他的风度。

贾琮任由两人押着他往黑油大门处走,也并不知道,忠顺王偶一回顾的眼神,也深深朝贾赦看了一眼。

只可惜贾赦低头垂眸,并没有看到忠顺王眼中一扫而过的鄙夷不屑与厌嫌,如看一件脏物。

“老朽曾与代善公同朝为官,至今犹记代善公音容笑貌,既有乃祖之雄风,又有凌云之壮志。当年代善公也曾在我面前多次提起你,说你喜好读书,有登科之愿,曾让我得空指点你一二,只可惜你我二人之间,总无机缘。”

贾政听提起亡父,越发恭谨听着,听得亡父记挂自己的学业,也哽咽落泪,“只可惜,荫生终究无缘登科,这些年案牍劳碌,连书也读得少了,实在是惭愧。”

熊弼臣笑道,“案牍劳碌乃是为君分忧,此乃忠君之事,为臣子本分,岂可因此而惭愧呢?但心存读书之志,闻道之心,便是上人之资,上天垂恩。当年乃父也是看好你,虽不曾让你科举,但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先生教诲,荫生感激不尽,当谨记先生教诲,常存忠君报国之心,不坠祖宗之名,贾政之志!”

熊弼臣点头,他虽为太子太师,朝中便是皇帝他都能教训一二,却也并非好为人师之人,寒暄两句,待进了向南大厅,落座之后,便端起茶杯,让忠顺王登场。

忠顺王天潢贵胄,气质又全然不同,他与熊弼臣一左一右落座在主位,无正襟危坐之姿,反而是往椅子上一靠,扫视了一圈厅内站着众人,问一声,“贾家子侄都到全乎了?”

贾政忙起身看了一圈,见无贾琮踪影,心知必然又是他那兄长作妖,心头咯噔一下,向忠顺王抱拳道,“回王爷的话,愿意参与简拔之人都到了!”

“愿意?”忠顺王可比不得熊弼臣,行事遵循君子风度。

他乃是行伍出身,十三岁起便入军中,若非当年权柄太重,为太上皇忌惮,又在夺嫡之争中,不慎入了兄弟的圈套,被圈禁十年,今日局势,还有四王八公什么事?

“本王和熊老先生今日前来简拔,先要简拔出可入选之人,再从这些人选中定夺,岂有你们愿不愿意之事?”

贾赦一听这话,忙问道,“王爷所言,贾家原本该遵循,只若膝下只有一子,或是特别爱重,不舍出嗣,还望王爷体谅。”

“体不体谅全在本王和熊老先生,尔所言,吾等自会斟酌,可若是连参与简拔都不愿,分明就是蔑上抗旨!”

贾政哆嗦一下,忙拱手弯腰,“王爷息怒,下官等人不知章法,才几乎犯错。待下官将贾家一应子弟全部招来,供王爷和熊老先生简拔!”

忠顺王道,“贾家在京八房,玉字辈的即可,至于草字辈的,隔了辈分,不必来了!”

“是!”贾政松了一口气。

忠顺王却极为有深意地朝贾赦扫了一眼,重复道,“除身有残疾,脑子不好使,目不识丁,无法继承爵位的,其余健全的,一个不得少,否则,休怪本王不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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