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赖家之富(2 / 2)

夏进是深知自己这徒儿有着深谋远虑之能。

“今日,你在这府上又做了什么?”夏进问道。

贾琮愣了一下,不明白师父说的是什么,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前后两次来,这府上下人的士气截然不同,前次虽然也井然有序,但下人们难免轻浮。可这一次,人人脸上显惊惧之色,落脚踏实,行事谨慎,所以,为师才会问你,伱才做了什么?”

贾琮道,“徒儿才打杀了一个仆妇,这些人才怕了!”

前世,他祖父乃是道医,行事重江湖气,贾琮虽不曾杀过人,但听祖父和同行中人说过不少秘事,他对人命也就尊崇,却绝不是不敢杀鸡之人。

嘶!

夏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上下打量贾琮,见他依旧是云淡风轻,看观其眼神,却又澄清如水,并无暴虐之色,必不是施暴,而是事出有因,便问道,“所为何事?”

贾琮也的确怕师父对他有所改观,听夏进问起,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徒儿也知人命可贵,不该动辄取人性命,可徒儿如今四面楚歌,处处危机,若不如此,下面的人根本不伏,将来,怕没了命的人,就会是徒儿了。”

夏进想到这徒儿这几天遭遇的一些事,也极为心疼,轻轻地按在他的肩上,“你别这样想,你能够有如此坚定的心志,为师非常欣慰!”

说实话,从前见贾琮好生读书,又拜了熊弼臣为师,担心他文人气质,儒家风度,将来会走文举一途,如今却又见他杀伐果断之余,又能守心清正,也愈发对这徒儿寄予厚望,却也难免担心。

“虽说《大顺律》规定,主家打死奴仆,仅需罚俸,可这也是给人的一大把柄。万一朝中那些吃饭了不干事的兰台寺御史们闲得无聊了,又是一番弹劾,给徒儿惹来祸事,可怎么办?”

“师父不必担心!”贾琮因也不是对外人,是以,为了宽慰夏进的心道,“若徒儿不能掌控这宁国公府,反而会有祸事。今日之举,徒儿也并非是冲动一时!”

贾琮眯了眯眼睛,这也是他要借题发挥的另一层意思,他要用这条人命,向泰启帝证明,泰启帝可放心大胆地用他;他贾琮,虽然年幼,可这宁国公府,他还拿得起!“

夏进只是一介武夫,若论用兵打仗,他是一把好手,可朝堂上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对他来说,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他以为,贾琮依仗的是熊弼臣,便放下心来,道,“你万事小心就好,若是有任何难处,一定要跟师父说。这一次做得就很好,知道找师父帮忙。赖升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他既然进去了,为师帮你把他留下,其余的人,视情况而定,若真有能出来的,为师也会叫他出来了也是废人一个。”

贾琮心里唯有感激,为消除夏进心头不安,他道,“别的人,徒儿不知道,那赖升,徒儿是知道的。赖家虽只是老太太的陪房,可家中财产,不说有贾家的二分之一,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多了。除了贪主家之外,在外头仗势欺人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

贾家为了应对省亲,在原来会芳园的基础上造了一座园子,伤筋动骨,大伤元气。

而赖家,见主家有了园子,自己也造一个,面积虽不及大观园,却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其财力,可想而知了。

夏进一下子惊呆了,贾琮不说,他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赖家的底子竟然如此之厚。

只觉得,这贾家的老太太怎地如此糊涂,纵容一个奴才在外头胡作非为到这等地步,要知道,他们做的任何一桩事,到了关键时刻,都是要算在贾家头上的。

“真正是恶奴啊!难怪琮儿你如此不容赖升!”夏进想了想,问道,“琮儿,你跟为师说一句真心话,你恨吗?”

贾琮沉默稍许,他抬起头来看向夏进,道,“师父,我岂能不恨,我母亲不是真的为了复仇,她是为了不成为我的拖累。她为我做到这一步,全是荣国府所逼。我外祖二人也都是被荣国府逼死,我身上虽流着荣国府的血,可血脉这东西,算得了什么?哪里及得上我母亲对我的那份爱?”

夏进眼中也渗出泪来,“正因如此,皇上才会破格降恩,你母亲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不愧是当年江宁府解元之女。”

贾琮心说,不过一个追封而已,人都没了,要那玩意儿有何用?

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不能说,而是道,“徒儿也知道,做事不能意气用事。赖升要死,但不能是屈死,要让他死得其所。赖家的钱财,是一笔不小的财产,若能纳之于国,用之于民,也是他赖家的一份功德!”

夏进知道,这是徒儿在教他如何动用关系,用赖家的财产作为诱饵,令有司监察,不由得大笑起来,轻轻地揉了揉贾琮的肩膀,“好小子,你还帮师父想这些?你师父我这脑子虽说未必有你好使,可好歹在这朝堂上也活了几十年了!”

再说了,他夏进做事犯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贾琮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可他这孩童的模样,到底让夏进心里好受一些,他轻轻地揽了揽贾琮的肩膀,鼻头有些发酸,可大老爷们一个,窝心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道,“我徒儿要好好的,为师先去了!”

贾琏被门子们抬回了熙凤的小院子里,过来的路上,他早就醒了,可浑身无力,整个人如筛糠一样,别说走动了,连站立都困难。

本来是竖着出去的,如今横着回来了,熙凤不在,平儿吓得花容失色,泪水横流,问道,“这是怎么了?二爷,您怎么成这样子了?”

贾琏脸色苍白,眼神无力,一看就是走了魂儿的模样。

平儿要派人请太医,贾琏好歹要点脸,摆摆手,拦住了,“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

熙凤本来在贾母处伺候,听闻消息,忙不迭地赶了回来,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儿的?”

娇妻美妾在旁,贾琏喝了一口热茶,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我今日是真被吓得魂都没了,贾琮那混账小子,他竟然在府上公然杖杀了一个管事媳妇,足足打了七八十板子才把人打死!”

平儿被惊得花容失色,熙凤的胆子大多了,却也是被唬得不轻,“他是疯了?他也不怕担上个恶名?”

要知道,世家大族里头,对仆从下人一向都是格外和善,纵然有违逆的,也多是小惩大诫一番。

便是熙凤,协理宁国府的时候,遇上早起点卯,“迎送亲客上的一人未到”,熙凤拿这人立威,也只是打了人二十板子。

金钏儿被王夫人扇了一耳光,骂了几句,贾政听贾环的挑拨,以为是宝玉逼死了母婢,几乎要把贾宝玉打死。

贾母王夫人一生都想赚取一个怜贫惜弱的好名声,贫与弱,在她们的生命里,针对的对象,也就是身边的这些仆从们。

听闻贾琮杖毙仆妇,熙凤等人岂有不震惊的?

贾琏一个贵族公子,从小到大,别说看杀人了,杀鸡都不曾遇到过,就算为虎作伥,也都是嘴巴一张,手下人代劳,何况,他还从不做这样的事,今日一观刑,可不是把贾琏给吓得魂儿都没了。

“那赖升呢?琮兄弟说了要去把人弄出来吗?”熙凤想到,荣庆堂里,赖嬷嬷才在老太太跟前哭了一场。

说是赖家的人去送牢饭,那牢里阴暗潮湿,脏污不堪也就罢了,老鼠竟然比猫还要大,夜里都不敢睡觉,赖升的脚指头都差点被啃着吃了。

赖嬷嬷家里比寻常人家三四品官的家当都要大,那赖大和赖升打小儿何曾吃过这般苦,可不是把赖嬷嬷给心疼坏了?

贾琏想起贾琮说的那些话,就心烦,摆摆手,“我横竖是不想再和他打交道了,谁要和他说,谁去说去,我不管!”

熙凤担心,贾琏这样撂挑子,回头老太太把气撒在她身上,没好气地推了贾琏一下,“你不管,谁管?难不成我去跟他说?他看我是老几?”

“正儿八经的,你也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呢,是你说了他不听,还是你压根儿就没说?”

贾琏知要不把话说清楚,熙凤绝不会罢休,翻过身来,道,“依我说,以后两府上,各过各的。既然他那边,现在已经把人也制伏了,事事都上了道了,就不必管他。我们自己想办法把赖升弄出来,也别想着要往那边放人了。”

“你这话真是说的稀奇,是我要往那边放人了?”熙凤白了他一眼,接过了平儿递过来的手炉,叹了一口气,“往日里也没瞧出他是有这个能耐的啊!那你说说,如何去给老太太说这事?”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啊!”

贾琏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往荣庆堂去。

他从东府回来,到这会儿过来,少说在屋里已经躺了小半个时辰了。

原以为,东府那边打杀了人的事,荣庆堂已经早就知道了,既是老太太发过了脾气,他过来,就不必正赶在气头儿上。

谁知,这边如常一样,赖嬷嬷也不知听贾母灌了什么迷魂汤,半点儿都不为儿子着急,还乐呵呵地陪老太太在抹骨牌。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