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媳妇凑到了金忠家的跟前,用手指头指了指西边,比了个“二”字出来,
“都说那边那个聪明,要我说,就是个蠢的,自己家的事儿都没摸清楚门道呢,还帮婶娘家管家,不说别的,将来连宝二爷都未必能落到多少好去,她忙活半天都给谁忙活了?“
在二房那边,宝二爷又是个二房呢。
金忠家的嗤笑一声,也不理论,只嘱咐道,“好生办事,事儿办好了,二奶奶是不吝赏赐的。”
东府这边的下人,早已经被贾琮整得没了脾气,听说有赏赐,人人都打叠起百倍的精神来。
眼看快到了时辰,听说西府那边老太太太太都起身了,坐了车过来,黛玉重新梳妆,戴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既不显得张扬,又富贵明艳,光芒将她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映照得越发明艳。
熙凤下了马车,看到黛玉头上的七凤朝阳红宝石凤钗,生生压了自己的朝阳五凤挂珠钗一头,一口血堵在喉咙口,差点没有吐出来。
她忙上前与黛玉一左一右将老太太扶了下来,深深地朝黛玉的头上看了一眼,笑着道,“这是姑妈当年给弟妹攒的嫁妆吧,瞧着红宝石的成色可真好,这钗子的做工也是精细,比起内造的不差。”
“老太太常说姑妈疼弟妹,我今日才算是明白过来,什么叫真疼了。”
老太太朝黛玉的头上看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脸颊有些发烧。
黛玉笑了笑道,“凤姐姐真是火眼金睛呢,这凤钗确实是内造的,前儿三哥哥在宁波抗倭有功,宫里下了赏赐,这套头面就是赏下来的,我今日也是头一遭戴。“
她从未见过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她甚至都不曾看到过母亲的嫁妆单子。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病重的时候,外祖母就与母亲说了要将她接来。母亲那时候大约也是怕她在继母手中讨生活,落不到个好,以为荣国府是个好的。
她身边虽说有些傍身的嫁妆,也都是这次父亲给她的,数目其实不多,合计起来也只有一万两银子的样子,倒是她上京来,三哥哥一口气给了她三万两银子做私房。
贾母朝黛玉的头上看了一眼,心头顿时一阵痛,三年前,荣国府出了一次大血,虽说不至于短了上下的吃穿,可到底是大伤了元气。
贾母也不是那等没有见过世面的,一套红宝石头面她还不放在眼里,一面皇家从荣国府盘剥,一面皇上还往宁国府赏赐,一里一外的,她如何不吐血?
当下,贾母什么都没有说,黛玉又去扶王夫人的时候,宝玉已经将王夫人扶了下来,后面跟着是迎春和探春。
“林妹妹!”宝玉看到黛玉,眼睛就亮了,松开了王夫人的手上前来与黛玉见礼,黛玉让了一步,“二伯!”
王夫人生怕儿子又出丑,忙道,“以后再不好叫林妹妹了,要喊琮儿媳妇是弟妹了。”
宝玉的心便如刀割一般,他反应倒也机灵,“我喊琏二嫂子不也是喊凤姐姐吗?为什么偏就不能喊林妹妹呢?”
贾母在前头,道,“喊得,怎么喊不得?嫡亲的姑表兄妹呢,没得生了嫌隙。”
惜春也忙上前来,给长辈们行礼,拉着迎春和探春的手,这里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她一个人活像是群鸟入林了一般。
“我听说你的院子叫猫儿居,是不是这样?”探春还记得当初,听了丫鬟婆子来说,惜春一个人住了一座大院子,养了一只奶猫,院子的名字叫做猫儿居。
“走,我带你们去,我家的橘娘已经快四岁了,生得好生肥大,又懒又馋,每天都要吃小鱼干。”
惜春要领了迎春、探春和宝玉往她的院子里头去,宝玉不想去,便三人去了。
二太太看在眼里,心头很是不悦,想当初,惜春在荣国府那边住着,多文静的姑娘,在这边就跟个野孩子一样了,长辈们来了,不说在跟前服侍立规矩,咋咋呼呼的,全没了姑娘家的样子。
橘娘懒洋洋地在窗前的榻上睡觉,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朝这边看了一眼,见是铲屎官进来了,懒得搭理,又闭上了眼睛,将头枕在两只前爪上睡了。
迎春的心都跟着活络起来了,被这猫儿萌迷糊了,上前去就要摸头。
她身后奶妈王嬷嬷就冲了上来,一巴掌朝那猫儿拍了去,猫儿喵呜一声,气哼哼地跳下去就走了。
“姑娘,这可使不得,这是今日刚上身的衣裳呢,最是沾不得猫毛,回头或是挂了丝,污了,老太太太太舍不得说姑娘,必定是拿我们的脸面不当一回事。”
迎春忙立住了木头墩子一样不会说话了。
惜春却气得不得了,上前一步,一耳光扇在了王嬷嬷的脸上,“老货,你在这里凶什么凶?你敢打我的猫儿,还敢凶二姐姐,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二姐姐喝了你两口奶罢了,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王嬷嬷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她摸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惜春,她可是二姑娘的奶妈,她的血变成了奶,把二姑娘奶大的。
“四姑娘,这可真是的,这都是从何而起啊?我原不知道,我来这边,竟然会得了四姑娘一耳光,难不成我劝诫二姑娘都是错了的,我这就回了老太太去!”
“你去啊,你尽管去,你当我不知道你背地里拿了多少二姐姐的东西出去典卖了?你只要去说,我就把这些都嚷嚷出来。”
惜春半点都不胆怯,这倒是让迎春和探春惊讶不已。
这时候,惜春的教养嬷嬷也站出来了,笑着拦住了王嬷嬷,“你也是那边府上的老成人了,姑娘们打打闹闹的,别说一件两件衣服,便是跌了几件首饰,那都是有限的,你二话不说,上前就打了那猫儿,那可是我们姑娘的心肝儿呢,我们平日里服侍主子一样服侍着,姑娘看了能不生气?”
“那猫儿再如何,不过是个畜生,你家姑娘可好,上前就打我一耳光。我倒是要让老太太太评评理,这贾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了?”
“说句不怕您老生气的话,老太太太太再如何,也不会拿我们姑娘如何,说句破了天的话,咱们姑娘吃的可不是那边的米粮了。”
王嬷嬷愣住了,惜春却是狠狠地横了她一眼,“让她告去,我也倒要看看,这等没上没下的东西,老太太太太是不是还要留在二姐姐的房里,让二姐姐受她的辖制?”
“是!”教养嬷嬷恭敬地退了下去。
见此,王嬷嬷反而不知所措了。
探春笑着上前挽住惜春的胳膊,“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呢!”
“三哥哥说了,我们这府上,尊卑有份,长幼有序。我又没做了扯旗造反的事,谁要是敢欺负我,三哥哥必定会为我出头,我怕什么?”
“哼,她今日打了我的猫儿,我就该打她,要不然,明日,她就敢打到我或是二姐姐的脸上去了。吃了她几口奶,倒把她惯成了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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