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咎由自取(1 / 2)

大明宫内,太上皇手中的青词,缓缓地落在了地上,他如不自知,一脚踩了上去。

顾铭臣趴在地上,虽然因恐惧而格外紧张,但到了这会儿,他也是别无选择。

赵迟性情大变,先是自暴自弃,后来自卖其身进了小倌馆当小倌儿,一个大男人,成日穿红戴绿,擦胭抹粉,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女子,说话还总是翘起兰花指。

去年,赵家的老太太受不了这打击,一命呜呼。

赵迟虽也愧疚过,却还是不走正道,一根白绫悬梁,幸好他随身小厮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后,就不吃不喝一门心思求死。

赵咨璧跟疯了一样,死咬着他不放,听说在拼命搜罗江南那边的证据,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跟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就要将他们江南文官集团一网打尽。

如今,贾琮在那边,赵咨璧还没有开始作妖,甄家就已经倒了。

顾铭臣一晚上没有睡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丝丝蔓蔓地缠上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恐怕太上皇还没有驾崩,他们就要提前去黄泉道上恭候了吧?

贾琮,三年半前跪在雪地里向家族乞讨的那個小孩,不经意间,竟然成长到了这样一步,他甘愿做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如今这把刀悬在了他们的头上。

太上皇缓缓地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朝顾铭臣招招手,顾铭臣跪了过去。

“他把江南甄家给抄了?抄了多少银子出来?”

不问别的,只问银子。

顾铭臣心里升起了一阵绝望,“三,三百多万两,太上皇,甄家倒了,江南那边……”

太上皇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其中闪过一道精光,“江南那边不是还有赵咨璧吗?慌什么?甄家虽然被抄了,我大顺的天还没有塌呢,要真塌了,谁能顶得起来,且看看吧!”

顾铭臣心里日了狗一样地难受,他不由得怀疑,昔日那个精明的太上皇是不是傻了?甄家都倒台了,这大顺的半边天也早就塌了,还等谁能撑起来,这不是笑话吗?

不怪顾铭臣着急,甄家倒了,江南不知道还会出多少牛鬼蛇神,他们这些人谁和江南那边没有点往来?若是皇上那边想要一网打尽的话,这是个最好的机会。

听着太上皇又开始念经了,顾铭臣正要斗胆上再谏言一番,戴权一见这个,吓得腿都发抖了,忙上前扯着顾铭臣就往外走,“顾大人,您不想活了,也不能牵扯旁的人啊!”

顾铭臣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衣袖,肩膀抖了抖,将衣服抖正了,急道,“戴相,这能怪我吗?外头都什么样儿了,甄家都倒了,下一个该轮到谁,能不能请戴相和那贾琮打声招呼?”

“这就沉不住气了?”戴权笑呵呵地道,“多大点孩子?你们还真以为这一招大的是贾琮放的?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开始瞎咧咧,还到太上皇跟前胡搅蛮缠。

不是我说,顾大人,您也是老臣了,当年东山苑那点子事记到现在,一开始难道不是令公子想要害贾琮,结果让赵公子遭了殃,人家赵家也没说一天到晚惦记着找贾琮报仇啊!“

“赵家是没找贾琮报仇,可赵咨璧一天到晚……啊,不是,戴相,咱们怎么说起这个来了,不是说南边的事儿吗?那东山苑的事,我是真没有记仇啊!”顾铭臣真是满头包。

“江南那边的事儿,别人不清楚,难不成太上皇也不清楚?顾大人就别着急了,那边事儿,事无巨细都有人报给太上皇呢,太上皇知道的事儿能比您少?“

真是太上皇都不急,也不知道这位急个什么劲儿。

说完,戴权也不由顾铭臣分辨,让小太监带了顾铭臣出宫去,还嘱咐说,若没有太上皇的传召,再不要来扰了太上皇修仙,如今修仙正在紧要关头呢,若是将来飞升不了,那都是顾铭臣的罪。

顾铭臣出宫门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

马车从临敬门前离开,出了御街,上了州桥的时候,前头便堵上了,四面八方的人都围在桥头上,还不停有人往这边拥挤,前头被挤了,后头被堵住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去看什么热闹。

往前头怼了快小半个时辰了,也就怼了十来步远的距离,顾铭臣心里本来就烦躁,这会儿急得想拔剑杀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顾铭臣怒不可遏。

顾家的下人忙跑到前头去看,吓得浑身一激灵后跑回来,结结巴巴地道,“老爷,前头,赵家的公子甩了水袖在跳舞。”

顾铭臣现在听到赵家就一阵头疼,此时,周围一静,听到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小郎君。不读书学做好人。一谜暗藏春。眼睁睁瞒人忒狠想着你。与狂徒串勾栏染惹风尘。将几句情词调引……”

他的心头一堵,不自觉地就掀开了马车帘子,下了马车,看到那石拱桥上,一个身穿了白色纱衣,头戴大红牡丹,身材高挑却又扁平的男子,扭着腰身,水袖甩得像模像样,正在跳舞。

他擦得脸雪白,眼皮子上抹上了红色的胭脂,眼尾上勾,如同那倾倒人间的妖精,胳膊上扬,露出那翘起的兰花指来,一抹凄厉的笑,定格在赵迟的脸上,也瞬间定格在了顾铭臣的心上。

这一刻,顾铭臣两腿一软,人往地上倾颓了去,幸好顾家的两名长随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老爷!”

“回,回去!”顾铭臣的魂儿似乎都被赵迟给勾走了,他掉头就逃,可周围都是摩肩擦踵的人群,人人都睁大了一双兴奋的眼睛往前在挤,他哪里能逃得了去?

顾铭臣浑身都是汗,朝前挤的时候,一不小心推了旁边一个无赖汉一把,被那人猛地一掌推过来,“挤什么挤?没看到都是人吗?再挤……”

看到顾铭臣身上穿的官服,那人好歹没有再继续说了,一矮身,让人的咯吱窝下面一钻,就消失不见了。

顾铭臣做不来这样的事,前头,赵迟一曲唱完了,又开始唱《一剪梅》,这一首闺阁怨词,被他凄哀婉转地唱出来,顾铭臣听在耳中,只觉得一声声就如同一刀刀,割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得想到,若是赵咨璧看到了会作如何想?

怀恩侯为了安抚赵家,牺牲了一个女儿与赵家结亲,谁知,依然没能挽救得了赵迟的心,这孩子,还是没有遭受住那打击,将自己放逐成了这副样子。

而他,同样也牺牲了一个儿子啊!

顾榈昉是顾家这一辈中,最为出色的儿子,害贾琮不成,最后害了自己和赵迟,梅问鹤也跟着受了牵连,东山苑那一局,反而成就了贾琮一人。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顾铭臣站在原地,就看到赵迟跟一个男妖精一样,他一举一动比这神京中最出色的舞娘跳得都要好,顾铭臣茫然地随着人群朝他挤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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