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相见时难(2 / 2)

豆蔻年华的少女,无论淡妆浓抹,都是美得如一朵花,刚刚沐浴过的宪宁,穿一身淡蓝底百花芙蓉妆缎领口出风毛的窄褃袄,一头秀郁乌发绾着垂挂髻,一对红宝石珠花别在上面,映衬得一张精致的小脸,明媚生辉。

贾琮在她对面的绣墩上落座,抬手将她鬓边一缕垂发别到耳后去,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却见她将一张脸看向窗外,心情似乎显见就明媚起来了。

“这一路上,可还好?”贾琮问道。

宪宁收回了目光,与少年的目光对视,看出他眼底的担忧,轻摇螓首,“我和父王来的一路上没什么事,倒是沿途看到四处都是难民,路边上白骨累累,实在是……让人觉得难受!”

她闭了闭眼,将那一股酸涩压了下去,“到了南省的地界才稍微强些。师弟,你说,历代王朝,国祚传递总要逾百年,才会国运衰落,再短的王朝也有两三百年历史,可大顺……”

大顺也才逾百年,怎地一下子就到了这一步呢?

宪宁有些说不下去了,她也是看到这些之后,才陡然明白过来,自己心头那点子儿女情长,在苍生面前,算得了什么?

贾琮知道宪宁的心底一向都是柔软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在他与荣国府对峙的时候,心生恻隐,用一件斗篷将自己护着,也因此而结缘。

“近几年,天灾有之,人祸有之,圣上有爱民之心,奈何地方官吏贪鄙无德,不知抚民,只知敛财,欲壑难填;再加上夷狄之患,倭寇之乱,内用不知节制,民力有限,应用无穷,种种积弊难除,如人之数病集于一身,一旦症结起,病候自现,也是不可避免之事。“

“可怎么办呢?”宪宁身子前倾,一时激动之下,双手扶在了贾琮的膝盖上,似乎感觉不对,正要收回的时候,贾琮捉住了她的手。

燥热涌遍全身,一抹嫣红爬上了她如四月梨花白般的脸颊,香腮如雪,俏若红梅。

“自是有办法解决,当今圣上愿广开献纳之门,亲近辅弼之臣,如此,上下志通,便如身体通壅闭,再用以针石药物,假以时日,自是经脉畅通,药到病除,将来必然会国泰民安。”

宪宁心里松了一口气,身子前倾,将头轻轻地抵在贾琮的胸口,声音讷讷地道,“我并非是为别的,我只是害怕,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看到父王担忧,愁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就跟着莫名地害怕。”

“我知道!”贾琮将少女轻轻地搂在怀里,柔软的腰肢如水一般,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他能够感受到少女心头那份惶恐不安,是以,双手微微用力,让佳人在怀中嵌得越发紧一些,也感受着她慢慢安宁下来的心情。

时间悄悄流逝,似乎这样便很好,能得长久。

只是时间总是不等人,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贾琮轻轻地抚了抚怀中佳人,“我们去前面吧,王爷该等着急了。”

“嗯!”

宪宁起身,牵着贾琮起身,问道,“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回京吗?”

“大概会在元宵节后启程。”

“元宵节我们去看花灯吧!”宪宁充满了憧憬,“听说元宵节的时候,秦淮河、夫子庙都是好玩的地方,你陪我去!”

“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江南这边,虽经过了一番血洗,倒了些人,但对普通老百姓的影响并不大,黄昏将至的时候,家家户户便放起了鞭炮,呈现出一片热闹的景象。

薛家。

薛蟠在年三十前一天被笞四十后,终于被放了回来,老苍头领着薛家的小厮将其抬上了车,回到家里便请了大夫诊治。

薛家也花了些银子,行刑的时候,用的是个老手,看似薛蟠被打得皮开肉绽,可实际上并未伤至筋骨,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大夫开了些棒疮药,用酒研开,命丫鬟帮他抹在了伤口上,薛蟠自是疼得嗷嗷叫个不停,浑身的冷汗滚滚而下。

薛姨妈和宝钗坐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声音,哭得稀里哗啦,“我苦命的儿啊,你哥哥他这辈子,何曾受过什么罪?他虽不成器了些,也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原也没指望他有个什么出息,不过图平平安安罢了,哪曾想,他还要受这牢狱之灾啊!”

宝钗坐在一旁落泪,一方帕子都湿透了,只垂着头,心里在想着,哥哥也不知道是如何和那人不对付,两次都落在那人的手里吃了这样大的亏,便是连个年都不得过了。

耳边突然听到爆竹声声,家里却是愁云惨雾,不由得劝道,“妈,事已至此,只能让哥哥好生养病了,盼着哥哥经此一事,往后也收敛些。“

“乖女儿,你姨妈和舅舅来了信,让我们年后就进京去,说不得正好绕开这杀千刀的,等上了京,你哥哥有你舅舅和姨父管着,也正好能够收收心呢。”

宝钗也是知道,年后,开了春,宫里说不得要选一批人进去,她若是能亲名达部,被选进宫里,日后家里许是能有些改观吧!

正说着,里头的药上好了,母女二人忙起身进去,薛蟠趴在床上,一头一脸的汗已经被擦干净了,面色灰白,眼睛紧闭,竟如死了一般。

“我的儿啊,你究竟怎样了?”薛姨妈扑了过去,不小心碰到了薛蟠的屁股,薛蟠啊呀一声叫喊出声,“妈呀,疼死我了!”

还是个活的,薛姨妈也就松了一口气,抹泪道,“我早跟你说,叫你不要在外头逞凶要强,你非不听,吃了这般苦头,你就醒点事儿吧!”

薛蟠这三个月来,在应天府的地牢里真是生不如死,也是年前知府终于上任了,他这属于轻犯,在牢里多待一天,多费一天口粮,便优先处理了薛蟠这桩案子。

正如之前黎逢所断谳的那样,因冯渊并没有受什么伤,是以,薛蟠也就只被判了笞四十,这四十对细皮嫩肉的薛蟠来说,也是吃了大苦头了。

先是被挂在城门一晚上,还没有缓过劲来,接下来在牢里三个月,可谓是生不如死了,又被笞了四十。

薛蟠这半年来,日子过得甚是煎熬。

“妈,你才和妹妹说,过完年后,就上京城去,可定了日子没有?”

尽管金陵有秦淮河,河边有数不尽的花楼,自从在烟雨楼里遇到了贾琮后,薛蟠其实已经不再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又遇上那尊杀神,到了现在,他是不敢再和贾琮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了。

主要怕玷污了这片空气,被贾琮又寻上什么理由,炮制一顿。

“待你伤势养好了,咱们就启程!你姨妈和舅舅来了几封信,说了几次了!”

“妈,还是别等我伤势好了!我怕我好不了了。”薛蟠几乎哭着道。

“胡说什么,才大夫来不是说养些日子就好了吗?这是咱们药铺里的老大夫了,做的棒疮药好使,还怕他骗了咱们不成?”

“妈,不是这个意思!上一次儿子被挂在城门口,不是躲了好些日子,千躲万躲,最后也没有躲过去。儿子这伤,养在屋里,只要那贾琮还在金陵城,儿子怕最后又躲不过去,要不,还是走吧!”

这孩子,都快被吓成魔怔了!

薛姨妈想到上一次,儿子被挂在城楼后,天儿都不冷,偏穿一条那么厚的裤子,捂着裆部,如今这又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不知道心里头多难受呢。

她又抹了一把眼泪,面皮上的脂粉都被泪水泡没了,“好,就依你!我这就让人收拾行李去。”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