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自家人打擂台,怎地还捎带上她们了?
大约是宝钗对贾琮的感官有些不好,亦或是有了别的心思,宝钗虽是与迎春和探春一块儿过去东府那边,天将黄昏的时候,借口回了家里,之后便随薛姨妈到了荣庆堂了。
此时,她单独被贾琮点名拿出来说,宝钗抬起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儿看向贾琮,见其与黛玉并肩而立,夫妻之间一副同进退的模样,偏生有些容不下她的感觉,处处拿她作伐,这令宝钗很是不解。
贾琮也并非有意将宝钗拿出来说,适才他眼中看到的的确如此,宝玉与宝钗二人离得很近,话也说得极为亲热,况宝钗来者是客,宝玉这般说辞,落到有心人宝姐姐的耳中,又会做何想?
贾琮也担心贾母和王夫人疼爱宝玉,到时候执意将迎春二姐妹接回来,二人分明很喜欢在东府住着,这边跟在长辈们跟前,日日在宝玉受宠的对照下,姐妹们就跟被捡来的一样。
迎春和探春二人不敢接话,贾母倒也并没有将贾琮的话听进心里去,纵然听进去了,此时她也不好明摆着站在宝玉这边。
王夫人一张阿弥陀佛的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阴霾,她手指头将佛珠捏得死死的,心头愤慨不平,贾琮这话是什么意思?宝玉与姐妹们之间说笑而已,又与他何干?竟是要拿他的宝玉作伐,前次,他领着人冲撞了宝玉,她都没找他算账呢!
王夫人笑了笑道,“琮哥儿,你宝二哥打小儿与姐妹们一块儿吃,一块儿顽儿,自来是惯了的,如今伱把他二姐姐和三妹妹接到那边去住,你宝二哥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心里正不自在呢!”
贾琮寻了一把椅子落座,鸳鸯忙亲自过来给他端了一盏茶,贾琮接过来,静静地听王夫人把话说完,笑道,“以后我不该喊宝二哥了,以后喊宝二姐算了。听说宝二哥抓周的时候,抓的偏生是女孩儿家用的胭脂,如今也爱吃女孩儿嘴上的胭脂,可见是投胎投错了。”
贾琮见王夫人的脸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满屋子的人均是满脸愕然,连黛玉都惊呆了看着自家夫君,贾琮宛若未知,兀自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来,二姐姐和三妹妹,也是我的二姐姐三妹妹,如今我在东府那边独掌门户,莫说将姐妹们接过去照顾原也是理所当然,便是要将老太太接过去孝敬两天,也理所当然吧!”
王夫人直接气得浑身发抖,快撅过去了,贾琮竟然这样说她的宝玉,吃胭脂?他虽是爱这些花儿粉儿,可她的宝玉还只是个孩子,况也不曾吃黛玉嘴上的胭脂,与他贾琮何干?
今天这番话,若是让贾琮占了道理,一旦传出去,她的宝玉还有什么好名声,未来能有什么好前途?
至于说,他想将迎春和探春接到那边去住,正好,以后就别回来了,将来也省了公中两笔嫁妆钱,一应的事,都交给他好了!
“琮哥儿,你要接谁过去孝敬,我也拦不着,你说宝玉吃胭脂,,这事儿从何说起?“王夫人面目阴沉,声音严厉,大有一副你要是敢不拿出证据来,我要告你诬陷的架势。
贾琮笑了一下,“敢情这件事,两府上都知道,唯有太太不知啊!我原先是不知道,自去江南,才知道,原来真正讲究礼数的世家大族,七岁,男女不同席,三尺童子便要移居外院。
咱们这样的人家,便不说这些了!既是太太想将宝二哥当女孩儿养,宝二哥吃女孩儿胭脂也就是寻常事了!”
宝玉听了这番话,并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因在他的心里眼里,女孩儿是这世上最为尊贵的,他恨不能一辈子都滚在女孩儿的堆里,听她们的娇声笑语,闻她们身上的香味儿。
任王夫人再好的涵养,听了这番话,已经维持不住体态了,她气得脸色发青,捏着佛祖的手指头泛出白来,“我也不知琮哥儿今日这般不依不饶拿宝玉作伐是怎么回事,是我这个做婶娘的做错了什么?你宝二哥不过是问候了姐妹两句,你是怕我要把她二姐妹接回来?你是贾家的爷们,又是族长,你要把她二人养在你府中,除了老太太谁还敢说个不字?”
迎春尚可,横竖贾琮是她的亲兄弟,贾赦夫妇也从不过问她一两句,跟着贾琮也未尝不可。
探春闻得此言,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太太这话,是要将她撵出去的意思?及至她那双英挺秀眉下的眸子对上贾琮的,看到贾琮朝她轻轻点头,其安抚的眼神,探春的心方才慢慢地安定下来。
贾琮是她的兄长,又是贾家族长,宁国侯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且看看惜春如今多尊贵就知道了,不说将来,只说现在,她们在那边住的,用的,就比在这边好多了。
而对探春来说,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将来的婚事,这也是她身为女孩儿不得不可劲儿地巴结王夫人的缘故,她的未来不掌握在姨娘的手里,也不掌握在老太太的手里,而是被王夫人拿捏着。
原著《红楼梦》中,贾母为了黛玉与宝玉的婚事,与王夫人角逐,自然不会再牵扯上一个探春,看看迎春的婚事就知道,贾母在孙女儿们婚事上的话语权非常有限,除非她铆足了劲儿争。
但人上了年纪,不说精力有限,将来总是要依靠儿孙,为了孙女让自己老来无依,贾母这样精明一辈子的人,自是不会愿意。
甚至,她在宝黛婚事,最终也一定是王夫人占了上风。
很多人因为探春对赵姨娘的态度,而对探春的观感不好。实则,在一个大家族里,庶女与庶子还不同,男子比女子的自主权还是要高多了,女子一生所系便是婚姻,一旦所托非人,便是迎春那般下场。
探春若想照顾自己的亲母和亲弟弟,她在贾家一日,便一日做不到。唯有运气好,嫁一个好夫婿,方才可以搭救一把,所以,她唯一的路,就是好好巴结王夫人,让她能够看在自己孝顺乖巧的份上,手下留情,许她一门好亲事。
探春,是一位极为聪慧的女子,心思玲珑,能够审时度势,只是摊上一个不但不能支持她,还目光短浅,愚鄙不堪,时时拖后腿的亲娘,最终又被迫远嫁,命运不可能不凄苦。
但贾琮看她眉眼间那一抹英气,心里头是真喜欢的,这样一个恨不能生为男儿,想要建功立业一把的女孩儿,他何不成全一番呢?
贾琮站起身来,再次向贾母行礼,“老太太,既是这么说,二姐姐和三妹妹不如就留在我那边,不过是费两副嫁妆的事,将来这点子银子,就留给宝二哥娶亲好了,我见宝二哥年岁也不小了,这两年该定下来了,耽搁下去,好姑娘都被人挑光了。”
此时,薛姨妈也瞧出了端倪来,心说,这琮三爷怎么回事,跟个锥子一样,处处往人心坎儿上戳,没见把她姐姐气成啥样儿吗?
熙凤惯会救场,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心里头倒是为迎春和探春二姐妹感叹,这边虽是国公府,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将来老太太一去,大老爷自是撑不起门面,她家琏二也是显见的没能为,而那边,她这小叔子年纪虽小,却是凭着军功一路升上来的侯爷,正儿八经的侯府,有这样一个兄长撑腰,将来,说媒的怕不会踏破门槛了!
贾琮将宝玉好一顿发落,可以说丝毫不给宝玉留颜面了,但其中有一句话,贾母听了却是极为窝心,便是贾琮说要将她接到东府去孝顺。
这其实也是贾琮的手腕而已,他不可能把人人都得罪了,打一派拉一派,常规操作而已。
而贾母却并不这么以为,自从赖家被抄,王夫人没少作妖,桩桩件件令她很不舒服,贾琮这般敲打王夫人,贾母心里头自是欢喜,也觉着这孙儿算是为自己在撑腰了。
她虽不可能真的离了荣国府去宁国侯府那边,但有时候可以拿话说一说,就如同她时常吓唬贾政的那般,“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南京去!”,回金陵是不可能回金陵,但可以吓唬人。
贾母佯作嗔怒,朝贾琮伸出手去,贾琮也就顺势接了,被贾母拉着坐在了其罗汉床上,这张罗汉床便是除了宝玉、黛玉坐过,熙凤偶尔挨边之外,多了一个贾琮坐了。
见此,王夫人心里生出怨怼来,老太太一向只疼爱她的宝玉,如今多出一个贾琮来,又是个和自己有仇的,可谓眼中钉肉中刺了!
“你以后不许说你宝二哥,什么当女孩儿养,是我把他养在后院的,你们一个个都不在我跟前,平日里也就宝玉孝顺我,你们不说感谢他,还拿这话说他,以后我听到了我是不依的!
再,你说那些穷酸文人世家大族什么的,怎好和咱们这样的人家比?他们除了一点名声,还能有什么?你看看你把你二太太气的,还不快去给她赔礼,就说看在老太太的份上!”
贾琮心中嗤笑,老太太这是要拿捏他了?他怎会去给王夫人道歉呢?开什么玩笑!
王夫人又不知道贾琮心中所想,听了这话,胸口舒坦多了,端着架子道,“老太太这话说的,他一个孩子,我做长辈的,难道还会和他一般见识不成?”
这是点明了,她是贾琮长辈,贾琮笑笑,“二太太这话有理,我在二太太跟前,原是和宝二哥一般的,难不成二太太还会和宝二哥见气不成,也未曾听说宝二哥向二太太赔礼道歉过!”
论起亲疏远近来,贾琮与王夫人的关系是真不远,嫡亲的婶娘,不是打辈分牌吗?要知道,任何优势也都能成为劣势,任何劣势,利用好了也能成为优势。
又把她的宝玉拉出来说!
王夫人正要刺贾琮一句,她的宝玉可从来不会忤逆不孝,就听到外头丫鬟在道,“二老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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