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分兵作战的难度超高,因为战局本就瞬息万变,通讯却十分蛋疼,所以各路兵马之间的配合完全依赖将领的经验和能力。
南路军回报时断时续,北路彻底断了音讯,但老郭相信安西兵,也相信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们一定不会令自己失望。
当吐蕃骑兵突然出动,他立刻察觉到战机来了,吐蕃人遮蔽战场是想有动作,本还要再等些天,结果被烦了他们放的一把火,把这个过程大大加快了。
整整六个营的兵马已经出发去往该去的地方,大营里只剩下两营正兵和不到辅兵,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数字,如果吐蕃人现在冲过来,后果会很严重,可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对面的吐蕃人没有那个胆子。
“报!贼人骑兵回撤,有兵马正出营向西!”。
老郭笑了,果然不出所料,那支孤军本就惶恐,这些天又被安西骑兵压的动弹不得,迟迟等不到援兵,又被一把火烧掉许多粮草,他们终于忍不住要撤退了。
“后营辅兵不动,其余兵马集合,随本王杀贼!”。
“喏!”。
八百正兵与近千辅兵很快集结完毕,老郭一身铁甲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亲兵高举两杆大旗,一杆安西大都护府帅旗,另一杆则是郭字王旗。
“小的们,随本王杀贼!”。
“王爷威武!王爷威武!王爷威武!……”。
威震西域数十年的郭王爷已经多年没有亲临战阵,今天那杆王旗又再次出现了,两千兵马没有前哨,没有斥候,直接排出一个宽大到夸张的锋矢阵向西压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终于有吐蕃骑兵发现了他们,而后头也不回的打马而去。
一队安西斥候赶来,“王爷,贼人后营已撤出大半,中军大旗开始动了!”。
老郭笑着点点头,“咱记得你小名是叫二丫吧”,指着远处探头探脑的吐蕃斥候道:“去,显个手段让咱瞧瞧”。
那队正兴奋的一抱拳,“王爷稍待!”,“随我来,拿几个给王爷助兴!”,一声呼哨,数十骑打马而去。
那队吐蕃斥候扭头便走,不想二丫有心在王爷面前露脸,拼命赶过去竟很快追了个首尾相连,只见他连珠箭发,前面贼人竟被他顷刻间射落了五六个。
“好!哈哈哈哈……”,老郭放声大笑,“不比他爹差,提个旅帅吧”。从对面斥候的表现就能轻易看出,对方战意不强,这说明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那支吐蕃前锋现在一心只想撤退,根本没有拼命的想法。
旁边一队正道:“小的去给王爷拿个活的来”。
老郭笑着摆摆手道:“急什么?今天很长,有你赚功劳的机会”。
再前进十里,又有斥候回报,“贼人正加速撤离,大半营帐被丢弃,已经有半数兵马出营西行”。
此时离吐蕃大营不足十里,老郭看看天色,未及正午,令:斥候二里,驻马暂歇。
有营将低声问道:“王爷,贼人要跑,为什么不趁势赶过去?”。
老郭抬手抽了他一鞭子,“蠢货!”。
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打仗也一样,急了不行,慢了也不好,敌人着急撤退,若去的急他可能会停下拼命,去的晚了又会失去战机,不急不缓才是正好。
吃些干粮后重新前进,前边斥候回报,贼人大部出营,稍显混乱,但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步军正迎面赶来。
老郭向左右笑道:“看看,战功这不就来了?”。
众人大笑,老兵油子都明白,对面慌了,派出这支步军来拖延时间,或者说就是来送死的。
又行五里,众人终于看到了那支所谓步军,黑压压一片立于缓坡,几千人手持木叉劣刀木盾,最后有百十个骑兵压阵。
安西兵一直逼近到三百步,这个距离战马勉强够提速,老郭持朔越众而出,身后亲兵高举大旗,“可识得郭某!”,一声大喝,声震四野。
数千步卒一阵肉眼可见的骚乱,作为来送死的炮灰,本就心怀绝望,没想到竟是与杀神郭王爷对敌……
郭昕轻蔑的随意扫视对面,沉声喝道:“某不杀鼠辈!还不速退!”。
一声断喝,数千步卒齐齐退了一步,最后边的百十骑兵却直接调转马头跑了……
这便是仆从部落的悲哀,被抛弃的时候也没人心疼,见贼人士气已沮,老郭长朔前指,“既不退,便受死吧!孩儿们与我杀贼!”。
安西骑兵早已按捺不住,见王爷号令,两营兵马自两翼齐齐杀出,诸营辅兵紧随其后,如一把巨大的剪刀向前卷去。
“安西威武!安西威武!安西威武!”,战马如雷,刀朔如霜,本就慌乱的吐蕃步卒再不犹豫,纷纷丢下器械嚎叫着扭头就跑。
骑兵追击步卒溃兵是最轻松的杀敌方式,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可安西骑兵并未从正后方杀过去,而是分别从两侧斜着切向一角。
这便是百战精锐的经验,溃兵有数千之多,如果从正中捅进去,拥挤的人群会迫使战马停滞,那样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正确的做法是斜着从后边一层一层的削,不断驱赶溃兵奔跑逃兵。
两股骑兵分别从后边削过去,残肢断臂与鲜血飞上半空,有的人想回头拼命,有人在跪地投降,更多的人跑的更快。
骑兵杀透人群,向外绕了一个圈子又重新整队,第二次切了回去,溃兵更加拼命的跑,许多人被拥挤着绊倒在地,却再没机会站起来。
老郭轻夹马腹不紧不慢向前走,很快就到了那片湿漉漉的区域,战马轻巧的避开尸体,冒着热气的鲜血点点飞溅。
那支仆从步军头也不回的亡命奔逃,安西兵连冲三阵后止步稍歇,旷野中留下六大团尸体和残肢断臂,辅兵们兴高采烈的冲过去补刀,顺便捡回能用的东西。
不用着急追杀,力气珍贵哩,两侧游骑把落单的人赶回群里,犹如放牧羊群。
溃兵越跑越慢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有的人一头栽到地上,还没等他们气息喘匀,马蹄声响,安西兵又来了,再次开始亡命奔逃……
老郭马鞭前指:“看到没?不用切的太厚,也不用赶的太急,停下了就切一块,赶着他们跑”。
一个年轻侍卫道:“轻松倒是轻松,就是不能厮杀的爽利”。
老郭恨铁不成钢的抽了他一鞭子,“挨鞭子爽利不爽利?”。
骑兵追击溃兵的经典战术,一松一紧的驱赶,不断杀掉跑不动的人,给他们逃命的希望,却不给抵抗的机会……
太阳西斜,老郭终于看到了吐蕃大营,空荡荡的,杂乱不堪的大营,遮住阳光远眺,有人马正越走越远。
“赶上了”。
溃兵已经跑了五六里地,还有一半人,逃命时体力真的会超常发挥,安西兵驱赶着他们从大营一侧向西,让他们能快点追上同伴。
两营骑兵轮流跟在后边,每当那些人跑不动了停下,他们便冲过去砍死一些,其余的人会再次开始奔跑。
溃兵也看到了前方的同伴,可惜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安西兵只能用刀朔催促他们再快点。
越来越近了,两千步,一千步,五百步,安西兵越催越急,溃兵在迅速减少,还剩下六七百人。
吐蕃人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他们都在低头赶路,还在越走越快,后军一支兵马停了下来,却只是原地列阵,并不可怜那些倒霉蛋。
眼见没人接应,溃兵中发出一阵哀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跑去。安西兵已经排好严整的锋矢阵型,他们在等,等溃兵撞进人群,等那队停下的吐蕃后军混乱。
溃兵撞上了长矛,发出濒死的嚎叫,就是现在!
“安西威武!”。
“杀贼!”,两营骑兵策马杀了过去,吐蕃后军一阵慌乱。
“安西威武!……”,南方埋伏的兵马杀了出来,直直撞向后军中间,长长的队伍瞬间扭曲。
“安西威武!……”,又一营兵马从北边杀出,直奔后军前队。
时机刚刚好,一切都恰到好处,大唐安西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昕,驻马高处看着眼前的修罗场,满意的点点头。安西兵在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杀向贼人,吐蕃后军的崩溃只在转瞬之间。
侥幸活下来的人会被驱赶着奔向他们的中军,有两个营的安西兵正在前边等着那个时刻。
“我说过了,今天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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