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清晨,士卒饱食后依次牵马出营,按理上阵前不能吃的太饱,可今天这场不同,他们要先到来水川,走个十里正好七八分饱,方便厮杀。
斥候不时传回消息,吐蕃兵马正在陆续到达来水川,并未过中线,烦了知道也枝不会耍花招,因为他自认为胜券在握,他会在那里安静的等着自己。
辰时初,前军到达来水川,贼人仍在南方两千步布阵,游骑也未过中线,到辰时中,疏勒全军到达,按原计划迅速展开,分为三个大阵,对面也已布阵完毕。
民夫迅速搭建几座一人多高的望楼,烦了和几个传令兵爬到上面,作为主将他不能亲自上阵,只能守在自己的岗位。
远远看去,隐约能看到对面骑兵不多,中路几个大阵明显是精锐,两旁则杂乱许多,烦了估计总人数应该在万人左右,不禁轻叹道:“不出所料……”。
南边飞来一名骑兵,至中线时射出一支羽箭,后边绑一条红绸,这是西域的规矩,代表已经做好准备。
烦了大声喝道:“准备!”,望楼上传令兵挥舞旗帜,前队安西兵齐齐翻身上马,同时一名骑兵冲出,绑着红菱的长箭向南射出,从这一刻起,战事开始!
南边传来一阵号角声!只见对面两翼几个大阵齐动,烦了喝道:“擂鼓!出战!。
“咚咚”的大鼓敲响,安西左右两路各一营轻骑策马而出,其余两营待命轮换。
来水川之战开始了,这是一场很罕见的厮杀,双方没耍一点阴谋诡计,公平的在一块平地上正面决斗。这种正面决战都输不起,因为失败的一方军心将会遭受重创,很难再有勇气面对胜利者。
双方都觉得自己有必胜的理由,也枝知道安西兵军械精良,勇猛善战,可他也知道疏勒只有两营正兵,而自己有过万的人马,五倍的兵力优势,足以抵消战力的差距。
烦了的理由则更简单,安西兵早就习惯了面对数倍敌人,他相信自己的手下,区区五倍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也枝派出了两个千人队,除了后边督战的一队吐蕃步军,全是十四部壮丁,拿着简陋的木叉长棍,还有人手持简陋的木盾短刀,正从两翼向前压过来。
安西两翼各一营轻骑径直迎了过去,双方越来越近,直到距离五十步时一阵羽箭飞出,前排壮丁齐齐倒下一大片,这就是军弓对布衣的杀伤。
“呜呜”的号角急促响起,两个千人队的壮丁绝望的呼喊着向骑兵冲去,他们知道,只要把骑兵困住就赢了。
可惜轻骑兵没给他们这个机会,胡子和骆驼同时一声呼哨,安西兵迅速以队为单位散开,包向壮丁的两侧,三十步的距离擦身而过,长箭继续激射而出。
三十步的距离,对于这些从小玩弓又操练了几年的人来说太近了,“噗噗”的利箭入肉声不停响起,一个个壮丁惨叫着摔到地上,有勇敢的人冲向骑兵,可两条腿怎么可能追的上四条腿,没跑出几步便被射翻在地。
十队轻骑绕着人群打转,根本不需要瞄准,羽箭不停的射进人体,壮丁们乱作一团,不知道应该往哪边冲,只能捂着头往人群中间挤,四周都想往中间挤,导致中间的人挤成一个大疙瘩,越来越多的人在拥挤中摔倒,再没机会站起来,督战的吐蕃步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把人往哪个方向驱赶。
烦了冷漠的看着战场,也枝犯了大错,他以为的安西兵还是骑射后冲刺,而疏勒兵的战法却是只有骑射没有冲刺,他想靠壮丁消耗,注定只能消耗箭矢,消耗不到人。
远处令旗挥舞,两侧各有五百人冲向战场,也枝派出了援兵,不过他没有直接派出两个千人队,而是谨慎的各派出五百人,想看安西兵的反应。
战场已经血流成河,除了被踩死的人,大部分中箭的人并没毙命,都在痛苦的大声哭嚎,他们知道自己死定了,绝望的哭声甚至盖过了战鼓。
石狼和朱勇各摔一营冲了出去,接替了射箭的工作,前队趁机回撤休息,还顺路补了些人头。
还是一模一样的战法,以队为单位的狼群骑射战术,有的甚至以火为单位,每个安西兵都在奔驰的战马上射箭,不需要认真瞄准,反正人够多,总能射得到人。
看着一边倒的屠杀,也枝知道自己麻烦大了,可他已经骑虎难下,他知道,烦了不会让自己从容撤走,而且如果撤兵,自己会沦为笑柄,手下兵马也再难与安西兵对战。
令旗挥舞,马军出动,这是他压箱底的骑兵,这次带来一千,本想让壮丁消耗,眼下却必须要下本钱了,不挽回一些局势这仗就不用打了。
六百骑兵分为两支冲向各自对手,石狼和朱勇发现了情况,立刻脱离步军迎了过去,六十步时再次开始射箭,然后转弯射箭,撤退射箭,追击射箭,无时无刻不在射箭……
他们已经操练了两年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在操练,无论对步军还是马军,射箭已经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他们渴望上阵,可是总也没有机会,今天终于能上场了。
吐蕃骑兵有甲胄,可是他们的马却没有,射马比射人可容易多了。
零星的投石索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也枝眼睁睁看着一匹匹战马悲鸣着摔到地上,骑士被摔出去老远,有的被压在马下,有的被同伴的战马踩中,还有许多落地后便没了声息。
“呜呜呜……”,令旗挥舞,号角急促,吐蕃骑兵开始后撤,安西兵不打算让他们轻易离开,跟后边仍在射箭,等骑兵终于撤回本阵,六百精锐只剩不足两百。
安西兵从容回到场中,收割那些四散溃逃的壮丁,一切都是徒劳的,四处溃逃比挤成一团死的更快。
愤怒的也枝再次派出两个千人队,他不甘心失败,也想看看安西兵到底有多少箭矢,胡子和骆驼再次率军迎了上去,还是那个让人发疯的战法,狼群再次开始撕咬,羽箭一刻不停的射入人群,举着木盾的人都不知道该挡哪面。
吐蕃中军一个千人队加入战场,也枝不给疏勒兵喘息的机会,他想用优势兵力压缩轻骑兵的活动空间。可他不知道,疏勒兵早习惯了小股战法,并不需要主将带队,下场歇息的营换上战马补足箭矢又冲了出去。
来水川偌大的战场上几乎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箭矢,一队队轻骑在飞驰,笨拙的步兵像无头苍蝇一般东追西赶,也或者是被驱赶,有轻骑回到本阵补箭换马,喝口水又再次冲出去,吐蕃步卒却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魔鬼的盛宴,弑杀者的天堂,整个来水川只有哭声和弓弦响动的嗡嗡声,除此之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中军前压!,烦了平静的下令,大旗挥舞,早已按捺不住的正兵慢慢向前,他们甚至都没打算动弓箭,只是将马槊伸出,槊锋闪着耀眼的光。
也枝打光了自己的牌,他只剩下不到三千的嫡系兵马,烦了不想让他轻易离开,既然来了,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正兵营慢慢加速,穿过战场,顺手帮许多人结束痛苦,距离吐蕃中军越来越近。
大旗倒下,马军消失,烦了咧嘴笑了,也枝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若被缠住,就再也走不了了。
“全军冲锋!”。
中军大旗奋力挥舞,大鼓急促敲响,这是总攻的命令,所有士卒冲向战场,大叫道:“安西威武!安西威武!安西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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