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让人在校场边筑了好几道一丈多高土墙,挑出三百人配了绳索挠钩专门练习爬墙,步军则轮流练强行军,背着干粮器械从慈丘走到唐州,歇两天再走回来,还专门操练狭窄处的战阵厮杀,没完没了的折腾,把安西军上下搞的痛苦不堪。
操练有点狠,但没人叫苦,实在是不好意思,百姓的夸赞使得他们爱惜名誉,叫苦实在太丢人。还一个原因是赏赐,安西军每月都发足饷,这回又额外发了赏,普通士卒两贯钱两匹绢,火长队正等依次加一成,已经实实在在的拿到手里,拿了好处不出力实在说不过去。
安西军军饷赏赐实在太高了,引来唐州百姓和各道士卒的眼红,许多人到处打听进安西军,他们心里不服,咱手上有活儿,若能进安西军,不比他们差。
还一个后果是军中没多少花钱的地方,导致士兵手中积攒了大量铜钱和绢帛,这让他们很为难,随身带着太重,不随身带又不放心。
胡子道:“得想个办法,这样不行,都是财迷”。
大唐主流货币是铜钱和绢帛绸缎,可一贯钱六斤多,绢帛体积更大,实在不方便携带,谁都没想到,财货竟然成了让人头疼的问题。
烦了问道:“那他们想怎样?”。
胡子道:“想让我跟你求个情,派出人手把钱货送回武扬寨去”。
“这不是扯淡嘛!”,烦了道:“这么多钱货,得上百驾大车拉,一千多里还要翻山越岭,人少了不放心,人多了这里不管了?”。
“那你给想个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卡住,发了会呆才又道:“还真有个办法”。
胡子一愣,“什么办法?”。
“去外边叫些人进来,我问问”。
时间不长,进来十几个士卒,纷纷行礼:“大帅!”。
烦了道:“你们的钱货都想拿回家,安西商号却要从长安往这边拉钱货,我看不如你们把钱给商号,让家里从长安的商铺拿钱,这样也省下两路折腾”。
众士卒大喜,“那可好!”。
“写封书信跟家里说一声就行”。
烦了又道:“这样吧,让商号给你们开个凭据,家里拿着凭据取钱,也省的出错”。
“好!还是大帅有办法!”,众士卒高兴的道。
“我爹就在作坊里,正好方便”。
烦了点点头,“你们先去吧,我想想怎么做稳妥”。
等众士卒高兴的离开,他笑道:“月儿,你的活儿来了”。
月儿低声道:“哥,你想做那个钱庄?”,烦了以前跟她说过这个话题,不过那时只是闲话,如今却真的要开始做了。
烦了点点头道:“先在邓州和长安设两个铺子,用咱们自己的人手”。
论防备人,月儿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事只有她做最周密,新丰和泾阳两县还有两百个孤儿,都是可靠的人手。
“先做士卒和咱们自己的商号,不用急着招揽外人,等他们自己送上门就行,多想想钱票怎么制,现在没事,将来得防着别人动歪心思……”。
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月儿一一记下,最后歪着头道:“哥,你是不是也想趁机把我打发走?”。
烦了表情一滞,“月儿,我觉得……”。
“你觉得还要再等等?”。
“对……”。
月儿面无表情的问道:“这回要等几年?”。
烦了想了下,认真的道:“到你二十岁怎么样?”。
月儿狠狠做个鬼脸,“等到我八十岁吧!”。
!!!!!!!!!!!!!!
蔡州城北陈家巷可能是城里最穷的巷子,从春天到秋天,巷子中间总有条浑浊的小溪流,这是各家洗野菜树叶流出的水。
在中间有个门口冲西的院落,低矮破旧的土房,几根木棍捆扎而成的院门,打眼看去穷的很仔细。
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在洗野菜,妇人眼神不太好,摘洗的很慢。
“婶子,陈家几位兄长在吗?”,阿墨站在院门外问道。
妇人茫然看向声音来处,待女儿低声说了几句,才答道:“都不在家,客人有事?”,说着吩咐女儿去开门。
阿墨带着随从进到院里,“没什么要紧事,听闻陈家四位兄长都是好汉,特意来拜会”。
老妇人招呼阿墨坐下,又叫女儿去端碗水来,“家贫无以待客,客人莫要嫌弃”。
阿墨使个眼色,随从去到外面背进一袋粟米,“婶子,来的匆忙,未带礼物,这袋粗粮权做见面礼”。
老妇人连忙推辞,“无缘无故,怎能收重礼?”。
阿墨道:“婶子不必推辞,等四位兄长回来拿主意便是”。
二人坐在院中说着闲话,陈家四兄弟回来了,都二十多岁,样貌相仿,同样的身材魁梧,同样衣衫褴褛,也同样都是光棍。
看到阿墨齐齐一愣,明显的异族样貌又衣着富贵,马上猜到了他是谁,老大拱手道,“可是阿墨先生?”。
这位阿墨先生可是大人物,自从来到蔡州,不去结交富人,专往穷胡同里钻,看谁家日子难过就送粮食,在军中很有名气。
阿墨笑道:“正是在下,听闻陈家有四条大虫,个个仗义豪爽,特意来结识一番”。
四人忙郑重行礼,“果然是阿墨先生”。
陈家穷的太彻底,阿墨让人去置办了吃食,便在院子里与四兄弟吃喝,待酒至半酣,老大把娘和妹妹打发进屋,说道:“俺们知道先生的名号,今日既然登了门,自不教先生空手回去,有什么吩咐便请直言”。
阿墨点点头,打量了小院一圈,道:“大好男儿,不该住这种地方,也不该吃糠咽菜,应该住大屋子,吃好酒好肉”。
四兄弟对视一眼,低声道:“先生能来便是看得起我们兄弟,便有一刀一枪也认了!”。
阿墨也不废话,直接道:“你们四兄弟留下一个,明天带婶子和妹子去粮店,跟车马行的人出城去。三个兄弟留下做事,事若成,进安西军,事若不成,我给留下的兄弟讨个八品告身”。
“中!”,老大立刻答应下来,“先生仗义!让小四带俺娘和妹子走,俺们三兄弟干这个营生!”。
相对于没有尽头的穷苦,这一把稳赚不赔。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阿墨问道:“内城有没有靠得住的人?”。
“有两个师弟!”。
阿墨点点头,“明天带他们过来”。
回到粮店,手下送上书信,“是郎君的”。
阿墨打开看完,放到油灯上烧掉,低声道:“下月十五”。
“董重质家的门路找到没?”。
“二管家每天出来采买,不过嘴巴有些硬”。
阿墨眉头一皱,“没法拿捏?”。
“有!在外边养了个女人,儿子三岁”。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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