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天下事(1 / 1)

安西兵日记 凡秀 1428 字 2023-09-19

这个世界有地位的男人会有许多女人,这是受法律保护的,大唐律明文规定,像烦了这样的三品官,可以娶一妻纳六妾,此外还有妻妾侍女,府中丫鬟,歌舞姬和他名下的所有女奴都算他的女人。

烦了认为这不对,人不应该被下半身支配,他一直坚守自己的底线,却被许多人认为是异类,直到元和十三年正月二十二。

月儿可能真的心理变态,或许她想引援固宠拉人做帮手,也可能她什么都没想,就是单纯觉得好玩。反正大师失身了,或许他也是半推半就吧,毕竟很少有正常男人能拒绝这种事儿。

其后发生的事很荒唐,一个从不在乎脸面的变态,一个被变态洗脑的傻女人,做出什么荒唐举动都不意外,却也让某人首次体会到做大唐高官的乐趣,“其实大唐律也挺好的……”。

到二月初一,月儿启程去博州和扬州安排钱庄的事,“哥我走了”。

其实烦了不太放心她到处跑,却又再次像从前一样纵容了她,“去吧,早些回”。

月儿转身离开,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宜你了”。

烦了挥挥手看她远去,好奇问道:“她跟谁说呢?”。

蒲瑶儿笑着摇摇头,“不知道”。

有些人认为闯荡江湖很浪漫,做金丝雀很可怜,有这种想法的人通常被称之为二傻子,他们不明白,在这种世道能做金丝雀是很幸运的事,所谓的江湖有饥寒交迫和血淋淋的人吃人,是真正的人吃人。

蒲瑶儿角色转换速度惊人,做个小女人比做刺客可轻松多了。

“燕子,去跟光洽说一声,全军开始正常操练”,冰雪开始融化,淄青之战也要继续。

回到屋里坐下,脸色变得肃然,昨天收到老武书信,详细说了朝中的变故,自己和老裴不在,有人挑拨离间,老李的皇帝病发作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就是不在京的劣势,老李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被身边的人影响,发力的人很高明,没有用低级的栽赃诋毁,而是用的捧杀。

老李是皇帝,他忍受不了别人声望过高,就像老大必须打压老二一样,这是铁律,无可更改。好在他是成熟的皇帝,会做出布置戒备,但不太可能做出离谱的动作干扰战事。

无论京中发生什么事,都要打完李师道再说,但战争的节奏要有变化,不能拖的太久,却也不能结束的太早。

拖的越久,发生意外的概率越高,局面有可能失控。可是结束的太快,皇帝会认为自己的布置没有完成,会被迫用粗暴的手段戒备三人组,比如直接把老裴外放,把烦了调去边关,那时将会很麻烦。

最重要的便是节奏,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手段结束淄青之战,要保持安西军的威慑力,让周围藩镇畏惧,威望不能太高,不能让皇帝不过于焦虑。要让淄青十二州能尽量平稳的完成过渡,以便于将来重建秩序。

眯眼看着前方,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轻点,另一只手握着一团滑腻揉捏……滑腻?

蒲瑶儿犹如一只温顺的猫儿蜷缩在他旁边,她其实不矮也不瘦,可她现在真的像一只猫。

“瑶儿,你有什么心愿?”。

蒲瑶儿摇摇头,停了一下才低声道:“武娘子若是容不下奴家,郎君会不会为奴家求情?”,妾只是婢,主母拥有处置奴婢的所有权力,理论上武潇潇可以随时把她打死。

烦了点点头,“会,我不让她打你”。

“那……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郎君能不能给我一个养老的地方?”,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这也是所有妾和婢女最担心的事。

烦了再点头,“能,你选个地方,我给你置办两百亩地,将来若是待不下去,你就去那里养老”。

蒲瑶儿高兴的点点头,把领口解的更松,“我就知道郎君有情义”。

烦了轻叹口气,让她坐到自己怀里,“你从哪看出来的我有情义?”。

蒲瑶儿低声道:“从被郎君捉住那晚便知道,郎君是奇男子”。

烦了点点头,抱着她轻轻拍着,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曾俯视这个世界,自认与那些肮脏的东西不一样,他坚信人要有人性,不该把同类当成牲口和玩物。

后来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把家里奴婢放成良籍,希望她们能去做真正的人,实际离开的人却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人离开大院连生存都艰难,她们很愿意留在院子里。

他遏制自己的欲望,不收纳女人,可怀里这个人又该怎么解释?

“瑶儿,你说我若是把一些贫苦的女子养在家里,对她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蒲瑶儿道:“自然是好事,跟了郎君便不用受苦,也有依靠”。

烦了轻声道:“也不知道是我错了,还是她们错了,或者是这个世道错了……”。

他有些迷茫,却又有些绝望,天下太大,人太多,一张巨大的网把所有人连在一起,一个人的力量又如此渺小,想要扯动这张网何其艰难,即使他能扯动这张网,却不知道该拽向哪个方向。

以前他以为自己知道,现在却发现并不确定,就像他希望家里的奴婢去做普通人,却忽视了做普通人的辛苦。他不想把女人当成玩物,却有人一心想做这个玩物。

以前他以为大唐烂透了,后来发现烂透了的大唐依旧被天下人认可,若是有人想改朝换代,要杀掉很多人才行,比如老裴,李光颜他们,比如老白老牛他们,甚至旭子他们……

后来他又以为只要自己把节度使打服就行,却发现远远不够,就算他打服所有节度使,藩镇还是藩镇,在某个时刻还是会割据。

再后来他想削藩,消灭节度使,现在看来何其艰难,从皇帝到宦官,从大小官吏到禁军牙兵镇兵,每方势力都有自己的利益,哪个都不能粗暴对待。

就算把一切都摆平,把所有节度使都干掉,恢复郡县制度,边关和偏远地区怎么办?边关将领需要自主权,若是事事掣肘,军事必定软弱。

若给边地将领自主权,他们却又成了天宝年间的十节度,一段时间后,又是一次安史之乱……

时间慢慢流逝,从白天到晚上,蒲瑶儿安静的看着他发呆,一动都不敢动,唯恐打扰到他。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烦了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虽然没有完全想通,却也想通了一点。

他忽然笑了,这个笑却是苦笑。

“瑶儿,天下事没有偶然,人终究改变不了天下大势,若强要改变,只有把天下彻底砸烂才行。

可是我最多只能把网扯烂,没把握织一张更好的网。

修复比破坏要难得多,穷我一生之力,最多能堵上几个窟窿……”。

蒲瑶儿静静听着他的胡言乱语,一直等到他说完,才低声问道:“郎君,饿了吗?”。

烦了点点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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