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检查一下干粮和水囊,说道:“行了,我也走了”。
张议潮上前低声道:“大帅,我送你回大唐!”。
“不用,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把活儿干好”,说罢马镫轻点,巴扎一声长嘶,直冲向东。
看他去远,张议潮回身,好奇的问道:“你俩不问问怎么回事?”。
安景旻和阎英达对视一眼,又同时摇头笑道:“不问”。
张议潮更奇怪,“你俩知道他是谁?”。
安景旻笑道:“认识你多年,从没见你跟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也就那个人了”。
张议潮又看向阎英达,“你呢?”。
阎英达笑道:“我曾得过一张邓国公的拓字帖,就是那首醉里挑灯看剑”。
说着掏出烦了留给明远的信,端详着皮上几个字,连连点头叹道:“别具一格,果真有杀伐之气”。又举信对着阳光,试图看到里边的字,却什么都看不到,急得抓耳挠腮。
三兄弟心照不宣的回城,烦了则纵马向东。马天性喜寒,喜欢在广阔的牧场奔跑,巴扎这些年跟着他有些憋屈,这趟走下来反而比以往更健壮。
“巴扎,跑吧!”。
巴扎老夫聊发少年狂,撒欢跑起来如风驰电掣,烦了大笑道:“好小子!让我看看你能有多快!”。
一人一马在旷野飞驰,留下爽朗的笑声,他没有刻意走小路,有张老二给的牌子,以沙州信使的身份赶路没问题,其实过关卡的时候连牌子都没用到,他甚至连守卫都没看到,天气虽然不那么冷了,风沙却在变大,又没什么过往商旅,谁愿站在外边吃沙子。
普通战马全速奔驰能一口气跑大概三十里,按安西骑兵的行军操典,以疾驰十里为限,然后缓行歇马,如此循环。军情不急时以日行百里为限,能有效保护战马,紧急时可行两百里,若连续行军,战马掉膘会很快,而且无法保证遇敌时有充足的马力可用。若十万火急的赶路,三百里基本就是坎了,人和马都撑不了几天。
单人独骑速度更快,以巴扎的脚力,每天三百里没问题,作为老马,它知道怎么节省体力,也知道什么时候快跑,什么时候该歇息,过午时路遇一条小溪,它随即放慢速度等待命令。
离天黑还能有一个时辰,不过想到今天已经赶路不少,下一处水源还不知道在哪,烦了索性道:“就这歇了吧”。
找个背风的地方卸下行囊鞍具,巴扎去河边喝水,顺便找点东西吃,他则找松软的沙子挖坑。
他不想一个人在陌生地方投宿,有时候人的危险要远大于野兽,此行除了补充给养,他不想睡在有人的地方。
贴着沙砾挖出一个平整的浅坑睡觉,又找了些枯枝干草,点上一小堆火烤了干粮和肉干吃,巴扎嚼着水草凑了过来,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看他。
烦了把干粮叼在嘴里,找出装豆子的口袋给它倒出一些,“我没忘……你别在我身边抖,土掉的哪都是,吃完了滚远点”。
巴扎吃完豆子,又凑到他眼前,看样子想往身上蹭,烦了忙道:“别动!什么年纪了,还这毛病”,从干粮袋里掏出个面饼递给它,“这回行了吧?”。
巴扎呲着大牙满意的离开,烦了无奈摇头,“这臭毛病没个改了……”。
他忽然想起来,录支大都督还送了自己一件礼物,那么大的人物,送的礼物必定贵重。
找出礼物,解开包裹的红绸,是个手掌大小的木盒,盒子上镶嵌着四颗宝石,有金线嵌的繁复纹饰,还有一些吐蕃经文。
“好东西,这盒子就值不少钱”,摘开黄金打制的挂钩,慢慢打开盒子,竟然还有丝绸包裹。
烦了轻轻取出,只觉得入手不算重,再打开两层丝绸,一个物件出现在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
托在手里仔细端详,扁平的椭圆,紫红油亮,又软又韧,像是某种皮革制成的,更奇怪的是中间还有个裂口,四周有些绒毛,看起来就像……
“怎么像女人的那个……”。
“我草!”,烦了全身猛的一震,他知道这是什么了,手忙脚乱的装到盒子里,紧跑几步到河边奋力丢进河里。
回到休息地坐下,气血仍在翻腾,他听说过那玩意,没想到竟见到真的了。
那东西叫肉莲花,是密宗的什么法器,制作过程相当繁琐,要先选少女作为寄主,经过精心养育后再经一系列仪式开始制作,分为四步……(就是从女人身上活切下来的,感兴趣的兄弟自己去查吧,不舒服别怪我)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没想到录支这个王八蛋会送自己这个东西,想想那些杂碎干的事,真是全剁了都不解恨。
夜幕慢慢降临,巴扎来到他旁边躺下睡觉,马大多数情况下是站着睡,这是长久进化的结果,有利于快速逃跑。感觉安全的时候它们也会躺下睡,巴扎可能心理素质更好,几乎不会站着睡觉。
远处有狼嚎声传来,烦了理都不理,很久之前他也担心野狼会摸过来咬人,后来就慢慢不在意了。
野兽远比人想象中聪明,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只会攻击比自己弱很多的猎物,在西域多年,听说过一些野兽袭击老人女人和孩子的事,袭击成年男人的很少。他不怕狼过来,就算狼群都不怕,有巴扎在,狼群也奈何不了自己。
闭上眼睛过了一阵却没能睡着,“巴扎,你睡着没?”。
没能听到回应,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我真想跟她走,幸亏她没再叫我,若是再叫一声,掉两滴眼泪,估计我就忍不住跟她去了。
可是不行,月儿还在长安,还有一帮兄弟,还有潇潇和瑶儿,还有好几个孩子……巴扎,你说我是不是挺渣的?
巴扎?你不说话是觉得我不渣?
我也觉得不渣……
你说咱们明天往西追,后天能不能追上阿依?如果追到她,扛起来就走,把她扛回长安去。娘们儿家家的,做的哪门子叶户?就该在家里养孩子……
可她舍不下双河州那些人,我也不能舍下家里……
要不还是算了,先把活儿干完再去找她吧,你觉得呢……”。
一人一马急行向东,经瓜州,肃州,甘州,到二月二十九抵达凉州昌松县白山镇,这里也是凉州最东端的一个镇子。
大唐设白山戍,戎卒家眷在这里居住,慢慢发展成一个镇子,吐蕃来后白山戍改名叫洪池谷,镇子也逐渐没落,还有百十户人家在此耕种,偶尔有客商经过。
烦了牵马从萧条的街上经过,进入唯一一间酒肆,这一路他都尽量避免与人打交道,河西之地诸族混杂,民风野蛮彪悍,有些人遇到落单的旅人会下黑手,他不想多事。
如今到了边界,他得补充一些干粮马料,还要打听一下消息,决定往哪边走。
酒肆是一对唐人老夫妇开的,这让他放松了一些,买了些饼和一袋豆子,与那老汉攀谈。
“叔,往东去太平不?”。
老汉上下打量他一眼,低声道:“后生,东边可不太好走,听说去年大唐的兵马打了乌兰县,前边一堡四烽,记住喽,不管谁叫,千万别站下,快跑,被拿住就当奸细砍了”。
烦了道:“到河边还有多远?”。
“若走大路,步行得三天,绕北边小路得多走一天,后生,走小路保险,出了镇子见土地庙往东北,见两棵柳树再拐弯,一直走就能到河边,过了河是个什么模样,老汉就不知道了”。
烦了点点头,摸出一块银子塞到老汉手里,正待要走,却被老汉一把拽住。
“后生,王师什么时候过河?”。
“叔,就这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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