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明楼的话，藤田方正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不在了，在他的认知里，南田洋子去武康路是要去调查自己私藏古董的事情，而加藤那个老对手同样是个古董爱好者。

不易察觉的一丝失落闪过藤田方正的眼睛，不过这怎么能逃得过明楼的眼睛。

“气势原本我可以推说自己毫无所闻，完全不知情，但是，这不是我明楼的做事的风格，希望藤田将军以后对明某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询问。”

“谢谢明楼君坦诚相待。”

“我明白，藤田将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背负着不同的罪名在生活，想方设法地隐藏自己善良的一面，把最凶残的嘴脸留在了大众的印象中。”

明楼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国人骂我是国贼！我也曾问过我自己，我心理上是否能够承受，不管我能不能承受，新政府依然需要正常运转，政权、财经、利益、贸易、暗杀等等，都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就算我今天不做了，或者被抗日分子暗杀了，或者是日本人不再相信我，要找个理由除掉我了，对于这个混乱的世界、血腥的上海滩，并没有多大帮助。跑马场的马照跑，夜上海的歌舞依旧升平，没有人会为我哭，为我笑，这就是一个披着虎皮揣着绵羊心肠，为帝国服务的官员的下场。”

“明楼君，你很坦率，而且敏感。”

明楼摇摇头说道：“不是敏感，是看得透。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几次三番遭受生命威胁还被无端怀疑之后的哀怨。”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是啊，不容易。当一个城市里的人视你为虎狼的时候，做了国贼又何妨？”

“这句话说得豪气！”

“我也只是刚愎自用罢了。”明楼把茶杯一掷，说道，“茶凉了。”

藤田方正被明楼的话打动，也被明楼的态度给折服：“明楼君，你令我改变了

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敌人对我们却能了如指掌，可惜了南云这个巾帼英雄，我们特高课理应深刻反省。”

“也不能说对敌人一无所知，至少我们知道泄密的危险无处不在……”

“就在今天早上，廉署司郭司长起草了一份保护计划，很细致，也很有实操性，明楼君，帝国会不遗余力地打击抗日分子，绝对保证新政府官员的安全。”

明楼立正：“明楼一定殚精竭虑，为帝国效力。藤田将军，南田课长的死足以让76号和特高课清醒过来，我们的共同敌人是抗日分子，我们要协同作战，资源共享，查出内奸，及时扑灭抗日之火，绝不能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藤田方正点点说：“从现在开始，我将接手特高课的全面工作，牵扯到财政司的事情不管他是中国官员还是日本官员，明楼君如果发现问题一定和我一定要及时沟通，我们需要集中力量，进行反击。”

就在明楼和藤田方正对话的过程中，郭汝缜先是和美云彩织去了一趟特高课，然后约着阿诚以任务之名来到了吴淞口的一条船上。

郭汝缜说：“计划‘与虎谋皮’完美落幕，你们明家三位辛苦了，特别是明台。”

“先生，你的这个计划对他来说刺激太大了，明台承受的太多了，昨天在家里大闹一场，恨不得要把房子给拆了。”

“的确，要明台亲手对着大油头开枪，的确需要一个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我可以想办法悄悄告诉他真相，我没有这么做是为他好。”

“为什么？”

“你我都知道，明台是黎叔的儿子，我很想促成他们父子相认，过程和谐而又美好的那种。”

“明台和程锦云热恋，和黎叔接触也很多，可是他们父子相认这和这次‘与虎谋皮’行动有什么关系呢？”

“当年明台的妈妈为了保护大小姐被汪芙蕖安排的车子撞死了，明家接连几个月登报寻找亲人，可是黎叔当时因为任务没能及时出现，这件事情上，黎叔选择了家国利益而抛弃了个人利益，不过这对明台来说还是有些不公平，明台自幼在明家长大，明镜对他很是宠爱，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明台知道之后无法原谅当年黎叔的选择会怎样？”

郭汝缜说完明诚忽然皱起了眉头，是啊，万一明台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不认可、不理解黎叔当初黎叔的选择，那么父子相认本应该是一出喜气洋洋，到时候就会成为一个伤心局，看来郭汝缜在这件事情上考虑的的确很全面。

“明台经历过这一次应该更有共情心，还是先生考虑周全，回去之后我会告诉大哥。”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个人福祸以避之，这句话说出来简单，可是真要做起来太难了，所以明台需要体会，一个长在温室里的花朵，需要经历一些比常人更加猛烈的风雨才能成长起来。”

“先生，南田洋子死去之后，鬼子肯定会有大动作，大哥的建议是要静默一段时间。”

“这个大油头真怂，我有我不一样的想法。”

“先生要乘胜追击？”

“就在刚刚，我在特高课办公室拿到了这个，我想明台会喜欢，也算是给他的补偿吧。”

“郭汝缜说着掏出半份名单递给了阿诚。”

“这是．？”

“特高课的一份眼线名单，其中很多是南田洋子最近安插在租界内的眼线，很新鲜，割韭菜就要趁着嫩。”

“明台会喜欢，可是为什么只有半分名单？”

“这个行动还有人一起做，我也加入，这也是为了掩护明台。”

“先生，我还是觉得这个时间行动会不会太危险？”

“藤田方正接管特高课，咱们得给他准备一点见面礼，鬼子忙起来了，行动就安全了，再说，名单泄露总要有人背锅，行动的这部分交给你和大油头了，南田洋子遇刺之后需要协调的地方很多，汪曼春那边就交给大油头了，他对付女人很有一套汪曼春这样的狠角色在他面前好像一个邻家女孩，佩服。”

“你和大哥其实配合的很好，为什么彼此在嘴上对对方却那么不依不饶的，和平相处不行吗？”

“他发型合适的时候我就自然不针对他了，你看看他现在的发型，在它面前抽烟要小心，搞不好你那个大哥的头发会爆炸。”

阿诚笑了笑。

“告诉明台，名单上的人是我的他的，看谁杀得多，输了的索菲亚酒店请客，大餐中的大餐。”

“先生，你真的也要出手？”

“是啊，我不出手你这个特务委员会新上任的官员和梁仲春哪来的功绩呢？我不出手，汪曼春怎么能动起来呢？”

“我听不懂。”

“你在特高课找好名单泄露背锅的人，其他的听我安排就好。”

郭汝缜说完，明诚掏出打火机烧掉了名单，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

赤色的夕阳照在吴淞口的水面上，微风吹拂荡起红色的波纹，十里洋场，又是一场血雨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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