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这倒像是皇长孙说的话,这个阉竖字都不认识,怕是说不出这等圣人文章...
“那...呵呵呵”刘仲质沉吟一番,随即自矜的笑了笑:
“那老夫就厚颜了...请公公一定回禀殿下,殿下一片爱护体恤,臣感激涕零...”
说着,扭头看向堂屋:
“夫人,把本官床头那一套书拿来...”
刘仲质的夫人也是江西人,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娘家也颇有几分薄财。
不同于南方的皓婉与小巧,刘夫人的身形更像北方人多些,身材修长,卓绰多姿。
比刘仲质小了三岁,而今也才过了四十,身上也还有一份丰韵。
看见刘夫人走了过来,刘仲质身后的学子纷纷拱手行礼:
“见过师母...”
刘仲质个头不高,才一米五几的个头,身材干瘦,和高挑的夫人站在一起...
李忠突然想起来一句乡间俚语,小马拉大车...
李忠心中所想刘仲质不知,伸手接过夫人手中的几部厚书递给李忠:
“这是本官手抄的春秋榖梁传,每篇都注解有本官的心得与感悟”
“不甚珍贵,但也算聊表心意,就当做是本官的回礼罢,请公公代为转交殿下...”
顺着一股好闻的墨香,李忠看往下看去。
这是几部厚厚的套书,蓝灰色的书皮泛着一丝古朴与典雅。
书页微微泛黄,甚至有几册看起来都略微飞毛边子了。
想来是刘仲质昼夜拂拭的缘故。
而旁边儿的学子看着李忠怀里抱着的书,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如果自己有这本书在身旁时时的翻看,等悟透之后,自己对于儒学的理解就可以省去数年的苦修。
但李忠不识字,所以这本让士林学子羡慕的吞口水的书在他看来是毛用没有。
他只是心中暗暗的咋舌...
大明朝的官儿可是真他娘的扣到家了,听殿下说还当过二品的大员呐!
这么多米面,在乡下都能买个丫头!结果就给几本书...
想到这,直接把手里的书大剌剌的撂给了身后的太监。
粗鲁的动作让刘仲质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他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道这本书能不能活着见到殿下...
他们正说话的功夫,卖力气的小厮已经把米面搬进了刘府的厢房。
李忠回头看看,见忙的差不多了,拱拱手就准备告辞,他的任务不轻松,还要忙着去下一家。
“呵呵呵...不忙”刘仲质笑了笑,作为官场的老狐狸,一些虚伪的社交辞令张嘴就来:
“应天府冬季湿冷,公公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如果李忠去勋贵府上传话,说不准能得个几两碎银子,可在文官府上就甭想。
洪武朝的文官穷,穷人显然更扣,平日里都是掰着指头过日子。
再加上是在朱元璋这种强权的君主手下。
科甲正途的官员也有自己的抱负和理念,一向瞧不起太监这种宦官。
认为他们都是阿谀逢迎之辈,是魅惑君主,祸乱天下的源头。
文官对于他们的防备,甚至要超过边境的兵患!
在这种条件下,刘仲质能请他喝一杯茶还是看了皇长孙的面子。
可李忠笑得见牙不见眼,作为宦官,很难在外朝得到尊敬,尤其是刘仲质这样的御前红人,这一杯茶在他看来就是莫大的荣幸。
想了想却拒绝了:
“大人太客气了...”
“殿下特意吩咐,文武百官,国之大器也,让杂家要以礼相待,万万不可借着他的身份对各位大人们不恭敬”
李忠的记性不差,虽说有些词不达意,但还是把朱雄英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呵呵呵...”刘仲质又捋捋胡子轻笑道:
“一杯清茶,不碍事的...”
说着也不在客套,直接送客:
“呵呵呵...那既然如此,本官就不送了...”
李忠拱拱手向外退去,不时还扭头摆摆手:
“您留步...留步...千万留步...呵呵”
“呵呵呵,想不到这阉竖倒也懂得几分礼数...”李忠刚出院子,在刘仲质身后,一名身着青衣的学子就迫不及待的开口笑道。
“诶,年兄此言差矣...”身旁的一名面白无须的学子又拦住了他:
“皇长孙殿下所用之人,定然不是粗鄙不闻的憨子...”
说着扭头看着刘仲质说道:
“只是令学生诧异的是,皇长孙年纪尚幼,却能如此重道礼学”
“如此,江山幸甚,天下幸甚,我等文人幸甚呐...”
“两位年兄俱偏颇矣!”最后一名矮胖的学子也有不同的看法:
“要我说呀,殿下握瑜怀瑾、灵心慧性自是不假,可这后天的培养岂能大意乎?”
说着冲着刘仲质拱了拱手:
“依学生看还是与老师这些东宫的师傅们敦敦教导分不开的”
“不然老师也不会被陛下、太子殿下、皇长孙殿下如此青睐...”
刘仲质摆摆手: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等尽忠尽责,分内之事罢了”
说完他也没功夫听几位学子扯淡,直接掀开朱雄英送的礼盒,看着里面的文房四宝有些欣喜的点点头。
文人对于笔墨的喜爱,丝毫不亚于武将对刀剑的热衷。
毛笔整套的九支,是尚好的湖笔,湘妃竹的笔杆,上边还雕刻了一片竹林。
从最大支写对联的斗笔到最小支的小楷笔,错落有致的罗列在盒中。
而纸是李清照的燕子笺,墨锭是南唐李廷圭的款。
都是前朝传家的老物件儿。
这一套拿出去,如果不是皇家,旁人还真不好收集。
砚台就更难得了,是前宋的端砚,黄庭坚的款。
比起砚台本身的作用,它更像一个工艺品,古朴大方,闪着乌光,笔舔处浮雕了一直伏卧的骏马。
背部刻了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也是朱雄英对他的期盼。
“好物件...真是好东西呀...这雕工...”刘仲质顾不得旁边儿的学子,几乎要把眼睛塞到砚台里。
虽然穷,但毕竟作为朝廷的大学士,这份眼力还是有的。
四十多岁的人,高兴的像一个孩童一般,一时之间意气风发:
“老夫要挥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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