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文华殿出来的时候,朱雄英依然在小声的嘀咕。
当然,他是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才敢声音极小的、不清不楚的嘟囔几句。
嘟囔着,他又有些发愁。
说实话,这件事就算朱标同意,他也当不了那个家…至于老太太那…嗨~那就更不可能了…
朱雄英眼珠子转了转,叹口气摇了摇头,眉毛几乎拧在了一块,脸上显得十分凄苦。
他怎么想,都觉得事儿有些悬,这让他愁的头发都快掉了。
可要说…这事还是得从老爷子那想个法子,嗯…老爷子也一定不能同意,得想个法子坑他一把才能好说事…
但这事千万得瞒住老太太,不然…老爷子是雷声大雨点小…可老太太那是真揍。
可…不好办呐!
就这么满怀心思的,他走到了文华殿的偏殿。
在宫里的生活就是这样,课业与事务紧促又繁忙,却有些无聊。
……
偏殿门口,有两个人。
徐俏儿与朱允熥。
徐俏儿还是那样,自从做了宫里的常客,她的衣裙就从黑色换成了鲜艳的红色。
她站在殿前的阴凉地里,抬起头双眼平淡的数着天上飘游的云彩。
岁月成熟了她的躯体,如今到了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年纪。
快二十了,她也有了些女子独有的飘逸与灵动。
狂风尽起红,竹楼置酒,自是人间独书烟雨东。
比起她,朱允熥就显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坐在门槛上,不时搓着自己的双手,又不时呵呵憨笑着,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有些憧憬的开心。
如今的他已经十一岁了,在这短暂的生活里,他一直是一副腼腆的样子。
是朱雄英打的。
之前有一次,他往一个太监嘴里撒尿,还非要人家强调他的尿是甜的。
然后,朱雄英用擀面杖敲肿了他的手。
还有一次,他趁马皇后不在,让人脱了另一个太监的裤子,数鸟玩。
而这一次,朱雄英不仅敲肿了他的手,还敲肿了他的屁股。
看见朱雄英走过来,朱允熥有些慌张的从门槛上站起身:
“大哥…”
徐俏儿也跟在后头唤了一声:
“殿下…”
“昂”朱雄英点点头,扭头看着徐俏儿:
“你跟老三在这玩啥呢?”
徐俏儿撇撇嘴。
我能玩啥?
“嘿…”朱允熥再次搓了搓手,憨笑两声,言语带着试探:
“大哥…你…”
朱允熥的欲言又止让朱雄英停住了脚步。
他认为朱允熥要问常茂的事情,所以他想了想说道:
“啊对,那什么,大舅要去龙州,走前我会去送送,你拾掇拾掇,到时候也一块去,还有,你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的了,你姓朱,死读书读死书的事不能再干了,这两天计较计较,马术、兵法、琴茶、枪棒你都要练,要忙起来,啊?”
“嗯还有…”朱雄英扭头看向徐俏儿:
“你差人去趟库房,嗯…什么古董字画的就算了,你点一马车的金银细软,让郑国公出京的时候一并带上”
徐俏儿点点头。
这几年,随着朱雄英年龄渐长,大内与东宫对他的府库封锁也逐渐小了很多。
什么明里暗里皇帝的赏赐,太子妃常氏的嫁妆,各地藩王的年礼…
这些是朱雄英的私库,老爷子和老太太不管,朱标眼红但却伸不上手。
朱雄英又是吃喝都在宫里,身上不揣钱,更没花钱的地方。
以示信任也好,锻炼人情往来也好,这些家底子,朱雄英都是让她在张罗。
当然,朱雄英也有私心。
让你看看我娘的家底子,你将来…好意思拿的比这少?
他和朱标一样,不揣钱,不缺钱,但十分享受这种掠夺、聚敛钱财的快感。
说着,朱雄英又拍了拍徐俏儿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该花的钱得花,嗯?抠抠搜搜攒那俩逼子儿,有吊用?”
“我!朱雄英!大明储君!哥们该学的,是该怎么花钱,不是学怎么省钱”
徐俏儿瞪大了眼睛,有些无语。
我草…
这小崽子真无情啊…
常茂都被发配了,姑奶奶还惦记着他心里不好受,巴巴的好心好意过来安慰…
得!没事人一样…
老朱家,天赋异禀!
“诶!”听见朱雄英的话,朱允熥脸上的笑容却更浓厚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的心里更有了底一般。
他把手缩在袖筒里,跟着朱雄英的脚步往殿里走,一脸的笑态可掬:
“大哥这话说的可是在理,该花的钱是得花,嘿…”
朱雄英不说话了,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从鼻子里嗯出一声,斜着眼睛看向他。
眼看他一副马上就要翻脸的样子,朱允熥打了一个激灵,又陪着小心的笑容继续说道:
“所以,大哥能给弟弟些零花银子不?”
“又要钱!”朱雄英大喝一声往后退两步,一副炸了毛的样子:
“娘的,你咋又要钱!你当你大哥印钱的?还是当你大哥趁矿?”
“再说了,上回不是给了你五十两?你知道五十两能买多少麦子吗?知道能买多少米面吗?知道能买多少纸笔与棉花吗?”
“还有,去年你过生辰,皇爷爷不是赏了你几个府库吗,败家玩意,你全都给花销啦!”
“嘶…”徐俏儿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朱雄英。
这是你亲弟弟诶…
抠的要死啊,这个朱雄英!
朱雄英这么大的反应与喋喋不休的絮叨,让朱允熥心凉了半截,他沮丧满怀,一张小脸也憋得通红:
“那…诶…爹…是父亲拿走了…”
“没钱!”朱雄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理直气壮的舔着脸说道:
“谁拿走的,你管谁要去,薅我的羊毛,你小子睡醒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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