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明军大营。
这日。
李景隆光着半拉屁股,趴在床上嚎个不停:
“唔哎呦...”
“前几天,咱爷们还是威风八面的将军,一扭脸,就成了一泡臭狗屎啦...”
“殿下啊...你打的可是一个功臣李景隆啊...是一个带兵不过千余,却纵横漠北的李景隆啊...是一个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李景隆啊...”
“臣冤啊...千古奇冤呐...”
曹国公府的家将李禄,站在一边满脸的为难,看看门口的朱雄英,又看看手里的膏药罐子,再看看小床上发着牢骚的李景隆。
朱雄英正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噤声,这让他连咳嗽一声都不敢。
可看他嚎来嚎去,就只有这几句,朱雄英就摇了摇头,扭头离开了。
京城里来犒军的天使到了,知道李景隆好场面,他好心来叫一声,看来屁股还是不疼!
“少爷...别嚎啦...刚才太孙来啦!在门口站了半天!”
“我...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
“狗娘养的,怎么不早点叫我!”
......
来劳军的天使,从辕门缓缓走到行辕帅帐。
领头的是三个人,通政使茹瑺、礼部主事宋麟、还有翰林院的丁显。
这三个人,朱雄英都不认生。
茹瑺是御前新宠,丁显是东宫侍读,至于宋麟,是东宫师傅宋讷老夫子的儿子。
看朱雄英站在那里,茹瑺暗暗咋舌。
看来军中真是锻炼人的地方,就连一向儒雅的太孙,气势也变得迫人,站在那就跟一把刀似的...
虽说黑了些,可比起在宫中的娃娃做派,却是稳重的多...
他走前两步,微微弓腰:
“臣参见太孙...恕臣圣旨在身,不便行礼...”
朱雄英摆摆手:
“良玉先生不必如此,我这没那么多讲究...宣旨就是...”
“咳咳...”茹瑺轻咳两声,展开了手里的圣旨,然后抑扬顿挫的念道:
“周、秦御胡,上策无闻;汉、唐征伐,功多卫、李。及宋遭辽、金之窘,将士疲于锋镝,黎庶困于漕运,以致终宋之世,神器弄于夷狄之手,腥膻之风,污浊九州....今蓝卿禁火潜行,越黑山而径趋,追蹄踪而深入,直抵穹庐,胡主诸王、驸马、六宫后妃、部落、人民悉皆归附,虽汉之卫青、唐之李靖何以过之?”
听他们宣完圣旨,尤其是在老皇帝在圣旨中,把自己比作李靖和卫青,蓝玉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
这次的仗,远的不说,一个国公是妥妥的。
“我三军出塞,兵行不毛,却能入敌境而烟火不惊,饮将士而水泉自涌,实乃天意垂青,此,皆仰赖陛下、太子恩德,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蓝玉接过圣旨放在香案上,茹瑺轻笑着点头:
“大将军说的是...”
都知道蓝玉说的是套话,打胜仗主要是靠将领指挥得法,当兵的拼命,跟远在应天的皇帝有毛关系...
可这种套话要的是政治正确,谁都不敢当成放屁,更不能不说,尤其是太孙还在一边眨巴着眼看热闹...
......
和蓝玉又唠了几句家常之后,朱雄英把这三个人带进了自己的营帐里。
京里来的天使,总要有几句私房话,中军行辕人多眼杂,很多话,不方便说。
进了营帐后,茹瑺喜滋滋的开口说道:
“此次大捷,朝野震动,天下沸腾,普天臣民无不欢心...”
“陛下也是大悦,不止一次跟臣等说吾家好圣孙...还说让您早日回去,说有天大的好事等着您呢!”
“好事?”朱雄英正倒茶的手瞬间停住了,有些警觉的抬头问道:
“啥好事?”
他也不是头一天认识老爷子了,那个人虽说是皇帝,可人性太次,就是个坑货...
说是好事,指不定背地里就正想法子收拾他呐!
“嗯~”茹瑺却十分神秘的摇了摇头:
“臣不能说,陛下特意交代了,说是要亲自告诉您这个好信儿...”
“噢...”朱雄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按下心思对傅让摆了摆手。
“坐,都坐,给几位爱卿赐座,看茶...”
等几人都坐下后,朱雄英开始唠起了家常,他对宋麟说道:
“年前听说宋师身子不大爽利,如今如何了?可还康健?”
宋麟今年也四十多了,随了他爹的性子,老宋家一水的稳重。
他站起身拱了拱手:
“劳殿下挂念,臣父身子大好了...”
“那就好...”朱雄英笑着点点头:
“父亲特意把你从望江县调回京城,为的,就是让你就近侍奉老父,以全孝心,所以在一应饮食起居上,呵呵...我大明朝忠孝治国,你不可怠慢了...”
趁着宋麟拱手称是的功夫,朱雄英又扭头看向最末尾板着脸一声不吭的丁显。
看得出来,虽说是仗打赢了,可他依然对太孙往沙场死生之地乱窜很是不满。
朱雄英笑眯眯的看着他:
“吆!这不是秉笔直书丁爱卿嘛,丁爱卿怎么来了?”
“丁爱卿,有想到有落到我手里这一天吗?”
丁显翻着眼珠子不知道怎么接话,茹瑺却眨了眨眼。
他还是没变!看着光烫,可他还是那个没遛的太孙!
说着,朱雄英站起身,走到丁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这么着...仗打赢之后,我在给陛下的奏疏里,特意请求让丁爱卿劳军一行...”
“我是这么说的...我说丁爱卿国之柱石,所谓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怎么能少的了这种活受罪额不是,怎么能少的了这种为国尽忠的机会呢?”
“臣不敢言国之柱石...只是...”
“诶!”朱雄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
“丁爱卿既然来了,那就军马营扛包去吧?那些军马,非常想念丁爱卿!”
“要告诉他们,什么铡马草啊,喂马料啊,修马铁啊,搓马粪啊,推车轱辘什么的...大概齐就这些吧...要把最重最脏最腌臜的活儿,留给丁爱卿...”
说着,朱雄英瞥了一眼旁边。
看着傅让、茹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就连宋麟也憋红了脸,想笑不敢笑的模样,他又拍了拍丁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活受罪...”
“哦对,傅让啊,自今日起,丁爱卿的饭你亲自管,甭喂的那么踏实,什么麸子啊、糙米啊、窝窝的,饥一顿饱一顿,饿不死就成...”
“丁爱卿远途劳顿,我就不在你的饭里撒石头子儿了...这片爱护臣工的怀恩抚远,你要深体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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