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翰先父亲一步冲入客厅中,直奔坐在那休息的两个老人方向。
“太爷爷,伯太爷!你们不会怪我回来晚了吧?”
“唉!不怪不怪,科举要紧!”
靠在椅子上的易保康应了一声,易书元则是点了点头。
“听说考得不错?”
“嘿嘿,马马虎虎过得去,我去找母亲问安,一会再来说!”
易翰行了礼贫嘴几句,就赶忙去后院找母亲了。
而客厅门口,留着清须的易阿宝也回来了,也是一番行礼问候。
随后是陆氏和李氏等几个女眷的激动声,易家院内一阵喧闹,又回归了准备餐食的忙碌,闲着的依旧是最年长的兄弟两。
“兄长啊,咱们家,其实阿宝是最像你的.”
客厅外的易阿宝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尴尬,他不论如何也不敢和伯爷爷相比的,长相上也谈不上多像,也就是血缘关系有那么一些相似而已。
“是么,看来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风姿的。”
这会的易阿宝在月州书院任教多年,虽然没有从政,但气度仪态温文尔雅,卖相也是不差。
听到兄长的调侃,易保康露出了笑容,又有着无限感慨,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兄长回来的那一天,见到了不再疯癫的至亲。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我都没想到自己能活九十岁,整个元江县的九十老翁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
易书元也是笑了笑。
事实确实如此,而弟媳赵氏比弟弟保康小了得有十岁呢,就这也已经是少见的高寿了。
“是啊,这不有两个在这嘛!”
“哈哈哈哈哈”
听到客厅里两个老人的笑声,易家人个个都乐呵,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易家这可是好几个宝呢,虽然有时候很固执,有时候脾气臭,但谁能不敬重呢?
易书元看向身旁的兄弟,此刻脑海中有回忆,也有对往昔的通感。
多年以前,易书元疯癫,家中为了给他治病耗尽了一切,随后易父也郁郁而终。
易保康年纪不大,既要照顾同样一病不起的母亲,还要照顾疯癫的兄长,即便年龄越来越长,但十里八乡的媒婆闻其名都是眉头紧锁,能娶个媳妇都是不容易。
似乎此刻的易保康也在想着曾经过往,只是这会好像也不是在想父母兄长了。
赵氏八十了,头上却还有部分黑发,这会端着碗碟进来,在桌上摆放器皿,动作依旧麻利,时不时也会回头看看易家兄弟。
易保康撑着椅子坐正了一些,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娘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这话听得一个八旬老太微微有些脸红,这死老头,几十年也少说这种话,回头笑骂一句。
“那可不,那会我也是被媒婆诓骗了,又信了你易保康老实肯干的鬼话,谁知道来了易家这么苦啊!不过好在苦尽甘来,大伯您说是吧.”
“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和易保康都笑了。
赵氏如今当然是也早已释怀,回头想想,这一生也是有滋有味的。
冬至的团圆饭吃得开怀,九十以上的耄耋老翁两兄弟,在今天都喝了不少酒,家人想劝都被易保康怼了回去,让人勿要扫兴,后面甚至连易书元劝都不管用。
这一天,易保康也喝醉了,嘟囔着不愿离开,靠着藤椅就坐在桌前盖着衣衫酣睡,而易家人依然在享用饭食。
“呼呼.”
一阵阴风从易宅之外吹来,入了府中却没了寒意,仿若春风提前而至。
易书元提着酒杯就坐在上首之位,身边就是醉倒的易保康,周围易家上下的欢闹在他这仿佛都已经远了。
一队阴差就静静站在桌旁不敢有什么动作,良久,当先的夜巡游才低声道。
“仙尊,易保康的时候到了.”
在喜悦声中而生,在家人簇拥下而逝,何尝又不是一种美满呢。
易书元点了点头,一旁的夜巡游微微松了口气,向前勾了勾手指。
“易保康,你的时候到了,请随我们走吧!”
易保康就像是才睡醒了一样,眯着眼睛坐正,愣了片刻之后坐了起,随后又缓缓站起,他看向周围,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可否,可否让我待一会.”
这种要求换别的地方门都没有,但在这阴差自然没有一个不字。
“自然是可以的,但不可太久!”
“唉!”
易保康也没有什么过分之举,就是站在厅中看了好一会,易书元此刻只是举着酒杯发呆,好似也看不到鬼魂。
“好了!”
正如吃饭前说的那样,易保康也已经十分满足了,更自觉走得毫无痛苦。
“请!”
阴差伸手向外,随后带着易保康一步步走出了客厅。
屋前院中,一只貂儿蹬着后腿站起来,望着阴差队伍离去,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保康,走好”
人各有志,也各有追求,有人追求长生不老,有人只想要幸福美满,有人求而不得,有人求得而不适.
仙道亦有终时,不过是拉长时间而已,凡人一生短暂,未必不是轰轰烈烈,而这轰轰烈烈也未必需要快意恩仇乃至争夺江山!
“伯太爷,您怎么哭了?”
厅中喧闹略微停顿,都看向了大太爷,易书元神色略显恍惚,只是下意识伸出了手,一滴眼泪刚好从自己眼角滴落到了手心。
不知不觉,易书元感受到了冬至之劫,或许早已开始了,或许如果易书元这些年没回来,或者直到近日有感才归,此劫便是心中大劫!
只是此刻的易书元,却并不在乎这些了。
心中回忆胞弟平生,易书元只是看向了身旁的易保康,平凡的伟大也是伟大,此,便是《易保康传》了。
而此刻的易家人,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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