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正午,坐于茶楼喝茶的裴长天看向皇宫方向的街道,眼神微微一凝。
“小二结账!”
“唉好嘞,来咯——”
茶楼小二匆匆跑上楼来。
“客观,您呃”
小二上来之后愣了一下,窗边座位上的客人已经不见了,走到桌前,铜钱倒是摆在桌上分文不差,他看了看周围,稍远处几桌的客人似乎并未留意这边。
茶楼小二下意识凑到窗口朝外望了望,刚刚他就守在楼梯口,并未见到有谁下楼啊。
街道上,楚府的马车缓缓驶过,随车的只有一名老车夫。
这老车夫只觉得身边吹过一阵风,再看看左右看看身后,门帘子似乎是被风吹得晃动了一下。
老车夫略微有些不安,一手抓着缰绳用力,慢慢放缓了车速。
“老爷,没什么事吧?”
“没事。”
楚航的声音传出来,老车夫这才心中安定,继续赶马前行。
马车内部,这会已经不只有楚航坐着,裴长天就坐在了他身边。
“楚大人,您身边该多随行一些高手的,如我这般身手的人若要害你,旁人连察觉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呵呵呵”
楚航笑了起来,却并不多作回应,他也知道多年来裴长天一直在暗中保护他,这份情谊他记在心中。
前头的老车夫听到车内的交谈声,这才明白刚刚裴大侠进入了马车,不过他依旧平稳控车,并没有多言。
片刻之后,马车内又传出裴长天抑制不住的惊愕声。
“什么?楚大人,您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吧?”
裴长天多年来从不多问朝政之事,但今日忍不住开口询问,楚航也是知无不言,也让对方得知他亲自去要去两道十几州抗灾。
“楚某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有多大力气使多少劲,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裴长天知道楚航脾气不差,但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楚大人,您当年拉得动纤绳,现如今怕是一个水土不服就能要去您半条命了!”
“那便是老夫命中该绝了。”
裴长天摇了摇头,又多问一句。
“什么时候启程?”
“抗灾赈济自然一切从速,来年开春之后便是‘战事’,我回家准备一番就会启程。”
确实也是楚航的性格,裴长天点了点头。
“我去准备准备,先告辞了!”
楚航脸上露出笑容。
“多谢了!”
“哼,那您可得记着还,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说完这一句话,裴长天就起身钻出了马车。
有些时候,楚航也不得不承认,江湖客办事要爽快得多也方便得多,尤其是他能预见到一些掣肘的现在。
而多年来,天鲸帮对于楚航的任何请求,都会不遗余力。
从这一点来说,楚航甚至觉得有些奏章中说他勾连江湖倒也不能算错,只是枉顾法度他是绝不认的。
所谓江湖有道,在楚航理解中,真正的江湖正道,行事准则其实是不太会触碰大庸律法的,或许会不拘小节,但不可能枉顾王法。
圣贤书中说得好,王朝律例是最后的底线,道义当在其上。
天气很快就入冬了,朝廷中种种危险的派系之争似乎都已经告一段落,甚至楚府门前也又多了很多来拜访的人。
只不过楚航依旧和之前一样闭门谢客。
同时,除了派人将小孙子送回了长风府之外,楚府上下也都做着准备,因为今年冬季,楚航这个老相国并不打算在京师过年,而是要尽快启程前往岭东、河西二道。
楚航临行之前,一直在承天府宅院之中几乎足不出户的谭元裳终于出门了。
一辆十分普通的小马车,一个车夫和两个随行的仆从,一点没有谭元裳该有的排场。
马车的车轮在京城的石板路上不断滚动,车轮带起的声响和大街上的喧嚣融合在一起。
谭元裳掀开一侧车帘望着外头,京城啊京城,真是一个喧闹却又多变的地方,这才过去多少年,或许很多京城人心中,谭家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忽然间,谭元裳的视线瞥见了一个人,让他心头猛然一跳。
“停车!”
谭家的车夫可不是等闲之辈,几乎是瞬间就做出反应,车马停下之后,谭元裳被搀扶着下车,随后快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到了跟前谭元裳眯了眯眼又揉了揉,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花鸟铺子的店外摊位,有许多客人围在摊位前赏花观鸟。
“老爷,您看到什么了?”“可要我等去找找?”
谭元裳摆了摆手。
“到底是老了,眼花了,唉,也是,怎么可能呢.”
刚刚谭元裳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只存于记忆中,但在记忆中也已经模糊了的身影,只留那几分熟悉感尚可回忆。
“易先生应该早已”
“如此高龄,依然耳聪目明满头青丝,不愧是谭公啊!”
易书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谭元裳微微一愣,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缓缓转头看向一侧,那花鸟摊位的木架遮挡之处,一个深衣青衫客正含笑看着他。
此人面色平静带笑,似中青年之貌,却又满头花白长发,一把折扇手中持,微微摆动之间,说不尽的风雅,更给谭元裳一种道不清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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