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1868年,本身就是一个新时代——这一年,几年前派出的留学生纷纷回到南华,在长达7年的留学生涯中,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仅从大学毕业了,而且还完成了在企业中的实习。
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在这些留学生之中,赵田丰无疑是另类的,在实习期即将结束的时候,苦心准备了七年的他,终于在纽约坐上了驶往不列颠的轮船,然后从英国乘上了一艘前往新加坡的邮船。
终于要回来了!
一路颠簸,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赵田丰终于坐上了从香港到海州的汽船。
“徐州,我来了!”
只要一想到,即将踏上大清国的土地,赵田丰的内心就显得有些激动。
在离开大清国七年之后,他终于要回到大清国了!
从香港到连云,既然是最快的汽船,也要七八天的时间,从上船的那天起,赵田丰就不时的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处,归心似箭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抵达连云。
连云是什么地方?
是苏北开埠第一港。
连云的开埠完全是意外——因为徐州是北洋大臣的驻跸所在。
三年前,为了阻挡太平军北上,在上海击退太平军的李巡抚被委以重任,从江苏巡抚任上晋升为直隶总督,总理直隶、山东、河南军政事务。为了使于剿匪,他将行辕改设于徐州。
两年前,海州开埠后。而身在徐州的李总督又兼任了北洋通商大臣一职。率官职显赫远超过他那位身为湖广总督的恩师。
当然了,李总督这边的压力也大——太平军多次试图北上,不能不防啊。
所以才会驻跸徐州。
为了便于和洋人打交道,李总督便上书朝廷请旨在连云开埠,开埠后的连云因此而繁荣非常,城内各国洋行林立。
不过,对于这些赵田丰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什么?
当然是如何报效朝廷了。
说起来他也是一腔的热血,甚至他还把字改为“子卿”,这是苏武的字,是为了效仿苏武“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的精神。
当然了,人家苏武是宁死不效忠异族,他倒好一门心思想要报效大清国。
节他是没持,也没有到异域去放羊,而是在法国留学了七年,这不,学成归来后,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所学献给朝廷,于是乎他就来了海州。
毕竟,众所周知,眼下北洋大臣李中堂绝对是当朝的红人,不说人家的十万淮军是“国之柱石”吧,就是看他在连云、在徐州等地办洋务,那就是一个办大事的人,赵田丰相信自己到了李中堂那边,肯定有他的用武之地啊!
毕竟,大清国……有几个人像他一样上过大学,精通洋人的科学。
想到这,赵田丰是那個得意啊!
回南华?
给姓朱的做牛马?他美的,不知道咱是心念着朝廷的嘛!
头上的辫子剪了,可咱心里头那根辫子可是一直藏在心里的!
“等见了中堂大人,就得先把这辫子给续了,这辫子可是咱大清国的体面!”
心里头碎碎念着,终于,汽船驶进了海州港,一瞧见港口边泊停着的几艘黑色的铁甲战船,赵田丰顿时惊讶道。
“啊,真不愧是我天朝王师,居然有铁甲战船,想来,长毛不日必定土崩瓦解。”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言语之中充满了骄傲,在他看来,那些铁甲舰就是所谓的天朝气度。
即便是他在纽约也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铁甲舰。其实也就是少见多怪罢了。
那些铁甲剑不过只是十几艘花了大把银子买来的“蚊炮船”,吨位最大的不过区区600多吨,小的不过300多吨。
可即便是这样的小铁甲舰在这个时候的东亚也是无敌的存在。唯一的克星也就是太平军的同类铁甲舰了,还好双方的炮手训练都不精良。即便是发生了几次长江上的水战,也没有给对方带来什么损失。
“哎,我说,赵老哥,你没在发梦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赵田丰在船上认识的本家赵琪,他是广东人,说着一口的广府官话。
“你去上海瞧瞧,黄埔江里的到处都是铁甲舰,少数也得有十几艘。长毛那才是船坚炮利呢……”
上海,两年前,上海让李英王给打下之后,就变成了长毛水师的驻地,至于上海的洋人,都搬到了南京那边。其实那些洋人一开始也不乐意搬啊,可经不住李英王不准华人到租界做生意,不准华人进租界啊。
于是乎不到一年的功夫,洋人就服了软,同意搬到天京,在天京城外多了一个使馆区,下关多出洋人商埠的同时,上海租界也被低价卖给了天国,在战争中繁华起来的租界成了天国的大军营,原本泊停着万国商船的码头,也成了军港。
“长毛居然有那么多铁甲舰啊!”
赵田丰惊讶道。
“那可不是,你也不看看长毛占的是什么地方,江苏、浙江可都在人家的地盘上呢,有了银子自然也就能买来铁甲舰了。”
是啊!
有了银子自然就能买到铁甲舰,作为杭州人的赵田丰又岂不知道江浙的富庶。
“可惜天堂之地,尽为发匪占据,若不能平定发匪,复我梓乡,赵某死不瞑目……”
其实,赵田丰念念不忘的是什么?
还是他家在杭州的家业啊,
祖传的家业被夺了,老婆被抢了,家人被杀了,对长毛赵田丰自然是恨之入骨,这也是他矢志不改的原因。
“好了,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啦,拿,船就要靠港了,从连云到徐州还有好几百里路要赶呢……”
“没有火车吗……”
话到嘴边,赵田丰才意识到,这里是大清国,不是美国,出行肯定不会有火车了。
火车肯定是没有的,只有马车而已,四百里的官道倒也还算平整,赶了六天的路之后,赵田丰终于赶到了徐州,虽说他穿着一身洋装,可在徐州城里倒也不怎么显眼,这里洋人倒也不少。不过兵丁更多,这些兵丁无不是身穿浅黄色西式军装,头裹布巾,这就是淮军最大不同之处——不但用洋枪、练洋操,而且还穿着洋装。
其实打了几年仗之后,别说是淮军了。就是他们的对手也开始雇用起洋兄弟练起了洋操,至于洋枪洋炮那更是标准的配备,当然的洋人的军装也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军队。
进了徐州城后,赵田丰就真奔总督行辕,行辕外兵丁肃立,头裹黑布巾身穿灰蓝色西式军装的卫兵,看到洋人打扮的赵田丰走来时,说话倒也客气。
“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之所以客气说白了,还是因为这人一身洋人打扮,而且还没有辫子,瞧他这一身打扮,指不定是那家洋行的大班,这样的人物可不是普通大头兵能得罪起的。
兵丁的客气让赵田丰立即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果然是赫赫王师,接人待物都是这么客气,哪像长毛那样滥杀无辜。
显然这会儿身为杭州人的他早就忘记了当年杭州驻防八旗干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感慨之余,他是上前说到。
“劳烦通传总督大人一声,学生赵田丰有机密军情禀报总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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