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希单枪匹马勇斗强盗,高希不仅在小官镇扬名,整个华亭县,乃至松江府都声名远播。
以前袁母只是因为高希是儿子袁寿的结义兄弟,又与高希投缘,她才特别看重高希。
但在经历了海盗侵袭、生死存亡的一夜,袁母,包括袁寿的父亲袁彬,都已经彻底将高希看作是自家的孩子。更准确地说,是看作未来的乘龙快婿。
袁纨,更是彻底迷上了高希。高希若有几天回丁家村看望父母,向胡老秀才汇报功课,她便万分不舍,牵肠挂肚。及至高希回来,她又欣喜不已。
袁寿发现了胞妹的异常,一问袁母才知道原委。袁母自有打算,也不让袁寿在高希那里说破。
袁寿则更加对高希另眼相看,关系也日见亲厚。
那日,高希在房内用功读书,袁纨走了进来。
“二哥回了家一天到晚就是背书、背书、背书,也不歇一歇吗?”
“县试的日子不远了,我得抓紧时间才行,还有老师教我练的字,还要多写一些才好。”
“来,这是姆妈做的糕,你尝尝。”袁纨端过一个青花小碟子,里面是刚刚蒸好的一块方糕。
高希闻到一股记忆中熟悉的甜香味,他脱口而出:“这是亭林方糕!好香!”
传统的亭林方糕,是用精磨的糯米和江米按一定的配比制作。在笼屉里蒸熟后,再放到高温蒸煮消毒的稻草上做成。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填入馅料。白色的方糕上,会点上红色或紫红色的点。口感软糥,香甜。
高希细细品味着方糕的香甜,米糕在舌尖上慢慢融化触发的味觉记忆,让他想起了前世亭林镇的外婆。外婆给他做的亭林糕,和这块亭林糕的味道,一模一样。
前世的温暖记忆和这一刻方糕的香甜,融合在了一起,令高希禁不住流下了热泪。
“二哥,你,你怎么了?”袁纨未曾料到,一块普通的方糕居然让硬汉高希落了泪。
袁纨有些激动,内心颤抖了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些日子以来春雨润物细无声般的情感,突然在这一刻因为一块亭林糕,终于让高希体会到了。
无论她在心里有多么爱慕高希,但于礼,她怎么也不可能像现代女子般公开大胆地向高希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意。
“小妹,我失礼了!”高希慢慢咽下方糕,止住对前世亲人的追忆,说道:“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探讨诗文了?”
“对啊,你一天到晚四书五经、章句集注、八股文,都快读成书呆子了!”
“哈哈,那好,那就轻松一下,我们院子里走走,想到谁的诗,就背谁的诗,如何?”
“走!”袁纨爽快地应道,举手投足间透出少女的青春气息。
袁纨一转身先出了屋子,高希闻到一股幽淡的清香,心神恍然一动。
两人到了后花园,这个时节虽然没有姹紫嫣红,却也绿意葱葱。
“我背书背得头晕,小妹你先来,看看今天要背哪位大文豪的好诗给我听?”
袁纨低头想了一想,略一沉吟,然后悠悠念道: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辉,将红色的晚霞映在了袁纨的脸上,勾勒出少女亮丽的轮廓。
高希第一次发现这个小妹:原来这么美!
他暗道,我在袁家住了这么久,天天和小妹见面。我以前是不是一块木头?
他正在恍惚间,袁纨已经念完了最后一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袁纫见高希正凝视着她出神,便红了脸:“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高希回过神来,笑道:“哦小妹年纪轻轻,怎么倒想学五柳先生,归隐山林了?”
袁纨道:“我只是一介女流,只是向往五柳先生恬淡自然的生活罢了。再如那红线女,不也是报得主恩,归隐而去吗?二哥,你可有好的诗念给我听?”
“你刚才有一句‘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倒让我想起另一首好诗来,你听听看。’”高希略一沉吟,念道: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这首诗是唐代诗人王维所作,他也经历了官场的起伏,所以也曾学陶渊明种柳读诗、闲居村落。
此时在小官镇袁家的小花园里,深秋的黄昏令天空变得清冷,远处的城楼隐隐透出萧索,而炊烟也正在缓缓升起,两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诗中的悠远意境。
高希此时有一种冲动,觉得很想和袁纨长久地这样在一起,享受这样静谧而安详的岁月。
高希的眼神变得热切,直看到袁纨红了脸:“二哥,你,你看什么呢还有好诗吗?”她含羞将头轻轻地转向一边。
“有啊,你听,”高希突然轻声哼唱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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