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分案钦差高希先是在内阁办公的文渊阁,当着六部要员的面,宣布要彻查抽分案,而且立即从吏部查起,搞得吏部人心惶惶。接着他又快马加鞭直扑在杭州府的浙江布政司衙门,将张季辉拿下。
另一路,抽分案钦差周新也是不眠不休,将抽分案的两个“金窟窿”给查封了。特别是鲁主事招供,那些私账所牵涉到的官员,若全都查办,京师的官场不仅仅是震动一下的问题了,许多部门和派系几乎都要重新洗牌。
有些事,已经不是高希和周新这两位钦差能够决定的了。
既然主要事实已经已经查清,那么就赶快回京师,和太子殿下商议,拿出一个处理方案交永乐皇帝定夺。
官场从小到大的官员,从浙江地方到京师应天,抽分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而有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混水摸鱼。
黄子威那只拿着惊堂木的手停在半空中:“加告?你要告发何人?”
“小人要加告状元楼的掌柜,纵容贩题者、不法童生在状元楼公开买卖考题,坏我大明学风与纲纪。”
黄师爷心头一紧,没想到高希突然要告状元楼掌柜。
实际上,按照基层衙役的做派,宁枉勿纵。
他们去状元楼跑一趟没找到人,通常肯定捎带着就将掌柜这样的有重大干系的人一并抓回来问话了。
好歹也不能白跑一趟,多抓几个人回来,还能多敲几笔竹杠呢!
但正是因为黄师爷在状元楼有股份,状元楼才成了公然卖考题、卖作弊的小册子的不法场所,却又从来无事。
狼庆说道:“正是,既然大人认为小人有罪,那么状元楼怎能逃脱干系?”
“对,状元楼的老板,早该抓来问问了”外面听审的读书人早盼如此了。
知府黄子威再度扔出令牌。
几个刚跑回来的衙役觉得知府老爷在玩他们,直翻白眼。
无奈,还是捡了令牌,再去状元楼拿人。
不一会儿,状元楼的秦掌柜来了,看样子却很从容,毫无惊慌失措之态。
他进了大堂,不等黄子威问话,先就熟练地跪倒下了,继而在大堂上喊起撞天屈。
“青天大老爷在上,不知小人所犯何罪,要拿小人来此?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不好对付的刁民。
啪,黄子威一敲惊堂木,制止他大呼小叫。
“我来问你,昨日有人在状元楼公然买卖考题、作弊的小册子,你为何不管?”
“大老爷,冤枉啊!小店向来青青白白地做生意,哪里会纵容别人在店里做这些不法勾当!”
黄师爷昨日已经将高希告状的事与他说了,他认准了告他的人没证据,所以一推六二五。
“这位狼庆就是在你的店里买的考题,业已认罪。”黄子威指着狼庆说道。
“既然有买题的人,也就应该有卖题的人。若无卖题人,只凭有人空口说,怎么能信?若这样也能信,要诬陷别人,岂不是空口白牙就行了”
秦掌柜的自我辩护,还有挺有逻辑,不枉昨日想了半夜。
“再有,说小店有卖作弊的小册子,那么卖册子的、买册子的人呢?”
他虽然伏在地上,低眉顺眼,但为自己辩护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他停了停,又说道:“不知道告发小人的是哪位?若能拿出凭据,小人便认了,任凭大人处置。”
“哈哈哈,要告你的正是我高希,掌柜可抬头看看我。”
掌柜抬头看了看高希:“尊驾怎么可以空口污我清白!”
黄子威听了,提醒道:“高希,你告狼庆买考题。
你是证人,狼庆也认罪,所以狼庆要收押。
但你告状元楼的掌柜,只有买题人,却没有卖题人,状元楼的掌柜是不是纵容他人卖题,无法证明。”
用我们现代人理解来解释,黄子威的意思就是:狼庆有罪,是因为证据链清楚。高希看到他买题,他也认。
但高希告状元楼掌柜纵容卖题,却只有狼庆一个买题人,没有卖题人。怎么证明是状元楼纵容的?证据链有缺失。
外面的吃瓜群众们一听火了:什么,有人认了自己买题,就是有罪,但没有抓到贩题者,状元楼也不认,状元楼就无事?
什么狗屁道理!
“不公,不公,不公”几个胆大的读书人带头大声抗议,吃瓜群众群起附和。
黄师爷又摆出师爷的架势,跑过去对着人群吼道:“都给我安静,安静,想吃牢饭吗?这里是府衙重地,别不知轻重!”
然后又殷勤地跑回去,用卑微的身姿附在黄子威耳边轻声说道:“大人,既然没有证据,申斥状元楼掌柜几句也就是了,可以就此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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