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中说,唐赛儿自称佛母,在山东当地影响甚众,虽然现在不知所踪,但若死不见尸,难保哪天死灰复燃,明令山东当地官员全力搜捕唐赛儿。
唐赛儿起义这事闹得很大,朝廷派了皇太孙、镇寇侯、安远侯出马。先后又战死了好几位将军,安远侯柳升也落了马,入了刑部大牢。
山东青莱二州的官员之前隐瞒民变不报的事情也爆了出来,上至山东布政使,下至知州,永乐皇帝下旨严厉申饬,撤换了一大批官员。
现在皇帝要求全力搜捕唐赛儿,山东官员,尤其是青莱二州的官员卯足了劲,要将唐赛儿挖出来。
可是,唐赛儿这样一位深耕民间、广受百姓拥戴的领袖,怎么可能轻易能抓住?
别说老百姓们不知道唐赛儿去了哪里,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告诉官府,相反,会协助唐赛儿隐匿起来。
用今天的话来说,唐赛儿打的是“人民战争”的牌。永乐皇帝就算再发一百道圣旨,也无济于事。
高希也不知道唐赛儿去了哪里,他只希望唐赛儿能跑得远远地,先安全地活下来。若以后人间还有不平事,仍旧需要有这样的人为老百姓出头。
不过,高希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他给永乐皇帝上奏,请求永乐皇帝取消抓捕唐赛儿的命令。
高希的理由是,唐赛儿在山东一带影响深广,朝廷抓捕唐赛儿,一会损害朝廷好不容易蠲免赈灾挽回的一点形象,二会增加百姓对朝廷的敌视,因为百姓认为唐赛儿是“他们的人”,三会搞得人心惶惶,贪官污吏从中搞事,肆意抓捕无辜之人,百姓遭殃。
显然,高希不是永乐皇帝,永乐皇帝也不懂什么“人民战争”。他的奏折让永乐皇帝很不高兴。
永乐皇帝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将敢于造朱家反的人,全都抓起来杀掉,这样才能确保江山社稷的绝对安全。
永乐皇帝非但没有接受高希的建议,又发了一道通令两京十三省的上谕,要求各地严查尼姑庵中的尼姑和道观中的道姑。
或许永乐皇帝以为唐赛儿自称“佛母”,便会隐匿于道观或寺庵中。
高希再上奏陈说厉害,一力反对永乐皇帝的搜捕唐赛儿的命令。
永乐皇帝则再度加码,再发一道圣旨,要求严格执行搜捕唐赛儿的命令。
这下,大明各地的女尼、道姑遭了殃,尤其是京师和山东两地的道观、寺庵被地毯式搜查,弄得鸡飞狗跳。
本着“宁枉一万、不纵一个”的宗旨,地方官员们将他们认为“可疑”的大量的道姑、女尼逮捕,押送进京一一审问。
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高希又连上数本,历数几个月来官府在全国各地大肆滥捕道肆女尼造成的恶劣影响。
永乐皇帝看了,龙颜大怒,立即将高希召回京师。
这回可真的是龙颜大怒!
永乐皇帝认为虽然起义看起来被平定了,但以唐赛儿为首的一众头目逃掉大半,后患无穷。
这个责任,要所有与此有关的人背。
柳升不用说下狱,但确实如他所料,没被砍头。
其他官员就惨了,山东布政使、按察使,还有只要出现过起义军的州县,当地一把手一律问斩。
至于高希,永乐皇帝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小儿子,也差点一怒之下将他投下大狱。幸好朱高炽、朱瞻基竭力为高希求情,高希才免遭牢狱之灾。
于是,高希,这个平定唐赛儿起义的第一功臣,反而啥封赏也没得,再次去职回家休沐去了。
这次高希由京师回南京(应天府),轻车简从,全程走的是运河。
跟着他一起上路的,是多次做过他的下属、他的挚友、当年的武状元杨霸天。
高希出任招抚使和征剿大将军离京,东厂卫就由杨霸天接了。八壹中文網
高希被贬还乡,他看着气不过,便上折子说家中老母身体染漾告了假,陪着高希一同往南京而来。
没有了宫廷政治的喧闹,高希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赴南京参加会试的时候。
高希和杨霸天两人站在船头,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清爽自在。
“霸天,还记得我们相识的情景吗?”
“怎么会忘记?你在苏州街头为小殿下出头,教训一帮地痞流氓。”
“呵呵,若不是你这个武状元出手,我那回就麻烦了,不一定能救得小殿下。”
“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高希有些意外。
“本宫怎么来了?你私自调用神机营的兵士,擅闯朝廷大臣的府邸,开枪击伤大臣,又闯入诏狱想私放两位大人。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平时慈眉善目的朱高炽,此刻脸色铁青,这是高希从未见过的样子,而且还是冲着他。
高希跪在地上,解释道:“太子殿下,纪纲抓二位大人,一无君授,二无罪名,三无驾帖,这是滥用皇权。夏、宋二位大人是冤枉的。若放任纪纲胡来,夏宋二位大人性命堪忧,朝廷法度也将荡然无存。”
“朝廷法度?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朝廷法度荡然无存了。”
“太子殿下...”
“若不是有人来报,本宫及时赶来,你还要错到何时?”
“太子殿下,我...”
朱高炽皱着眉头一摆手,显然不想听高希解释:“来人,将高大人和杨大人请回去。”
金吾卫的军士进来,将高希和杨霸天带走了。
朱高炽扫了纪纲一眼:“纪纲...”
“臣...臣在。”纪纲可能失血多了点,此刻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
“你做了些什么事,你自己清楚。高大人今日是鲁莽了一些,但你这些时日的作为也该收敛一些。圣上的恩宠也不是无止尽的,公道自在人心。锦衣卫再有权,它也是我朱家的锦衣卫,不是你纪纲的锦衣卫。”
“太子殿下,臣明白...明白。”
“嗯,你好生将养,若在圣上面前敢胡言乱语,本宫保证你的另一条腿也会多一个窟窿。”
“是,臣明白。”
“还有,夏大人和宋大人还是暂且待在诏狱,改日本宫自会拿着圣旨来接他们。到时候,本宫若发现二位大人掉了一根头发,你知道后果。”
“是,太子殿下,臣保证二位大人不会有事,命人小心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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