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皇帝指了指诏书:“爔儿,你是朕的亲儿子没错,认祖归宗这件事别再拖了,你记下了吗?”
“记下了。”高希感受到永乐皇帝的父爱,泪水夺眶而出。
“炽儿,若朕...赶不及,这件事就要你来做了...”
“嗯...嗯...”朱高炽连应两声。
永乐皇帝看到朱高炽流着泪应承、诚恳地点头,放下心来。
这时,他的脸色突然暗沉了下去,眼神却精光大盛。
高希知道,永乐皇帝最后的时光来临了。
“爔儿,这是哪里?”
“父皇,这里是榆木川。”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帐外风声大作,像是有大风呼啸着穿过广阔的榆树林,发出呜呜呜的巨大风鸣之声。
“榆木川...榆木川...”永乐皇帝若有所思,然后果断地说道:“来,爔儿、炽儿,给父皇换上战袍。”
“父皇,您还是多休息一下...”朱高炽劝道。
“父皇,儿子为你换战袍。”高希却没有劝慰,而是立即让人取来战袍,还暗地里传令,大军立即整装列队,等待检阅。
永乐皇帝自管自努力地站了起来,朱高爔(高希)和朱高炽伸手去扶,却被老皇帝一把推开了。
永乐皇帝,何时服过老?
他虽然身体老迈,但还是很快换上了熟悉的战袍,然后大声说道:“拉起大帐。”气势豪迈。
贴身亲军卫士拉开大帐,永乐皇帝大步走了出去,盔甲发出“嚓嚓嚓”的清脆声响。
高希拉过一匹雄健的白鬃战马,永乐皇帝欣慰地看了一眼高希,然后上前就要跨上马背。
朱高炽又要上前扶,又被老皇帝一把推开。
可是,当他踩上马蹬,用力往上时,高希还是不动声色地暗暗推了一把。
永乐皇帝便顺利翻身上了马背,喘了两口气,对着高希说道:“爔儿,为朕执缰吧!”
高希上去拉住马绳,永乐皇帝则挺直腰杆放眼望去。
只见大明军士列队整齐,昂首挺胸。
大漠的寒风,将军旗吹得猎猎作响。
永乐皇帝欣慰地点点头。
“大明天子阅兵!吾皇万岁!”高希冲天一吼,吼声中带着巨大的悲怆。
这吼声,不仅全场将士听到了,也传向了远方,回响在天地之间。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将士们用崇敬的眼神看向永乐,整齐地呼喊着“吾皇万岁”,声浪排山倒海,向这位一生戎马倥偬、屡树战功、治国安邦又好大喜功的伟大皇帝致敬。
“哈哈哈...”永乐皇帝笑了,他抬起手中的长剑,直指遥远的天际。
“你们看,你们看...”
说完这句话,永乐皇帝眼中的精光全数退去,他举剑的手却并没有落下。
夕阳西下,永乐皇帝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高举利剑的雄姿被定格了,就像是一尊威严无比的雕塑。
“陛下...陛下...”
跟随永乐皇帝多年的刘公公谨小慎微地轻唤了两声永乐皇帝,却没有听到、看到永乐皇帝的任何回应。
高希和朱高炽泪流满面,已经跪倒在地,向着永乐皇帝深深叩拜,悲痛地轻声呼唤。
“父皇...父皇...”
头发业已花白的刘公公终于明白了,跟着屈膝跪下,用略带沙哑和尖细的嗓音高声叫起:“大明皇帝陛下,大行了!”
将士掩面,北风呜咽。
山东青州。
汉王朱高煦只知道老皇帝北征病重,太子朱高炽赶去漠北军营中侍疾。
依他的政治嗅觉,他知道老头子快不行了。
现在,他必须搞清楚老头子倒底是死是活。
如果活着,那他还要再隐忍一下。
但如果已经死了,那他必须抢在朱高炽登基前发动政变。
否则一旦朱高炽即皇帝位,木已成舟就晚了。
他憋屈地窝在青州这个犄角旮旯里好多年,受够了。
他是大明的汉王,堂堂的皇三子,为老头子靖难夺位立过赫赫战功。
他自认能文能武,远超自己那个“草包的”太子大哥。这皇位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朱高炽,不就是占了“嫡长子”的坑位吗?
自古立太子,可立长,也可立贤。
如果只能立长,为什么这两年改立那个“野种”朱高燨的传闻不断?
既然能立那个“野种”,为什么就不能立我这个英明神武的汉王呢?
可是现在的关键并不在名份、长幼,而是老头子是死是活?
朱高煦在京城安插的探子,只能打探到京城和朝廷内外的消息,军营之中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出来。
这可把他急坏了!
夺位的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此刻,他正在汉王府邸中焦急地等待京城和关外的消息。
他花费重金豢养多年的三千死士,已经整装待发。只等汉王一声令下,他们便要乔装前往京城,替汉王殊死一搏。
“王爷,京城天策卫指挥使仇大人已经应下了,只要王爷大军进京,他便举旗响应。”一个才到的探子,正在汇报最新消息。
“嗯,仇真三当年在护卫我汉王府,没少得好处。他是知道我的,只要事成,少不了他的好处。”
仇真三答应与他里应外合,早在朱高煦意料之中,这个消息并不能让他振奋。
“詹事府,还有内阁那边有没有消息?京城的各家报馆有内幕消息吗?”他语速有些快,显然内心焦急。
“没...没有。”
“唉...”他将双手一拍,然后背到身后,皱着眉来回走着,排遣躁动不安的情绪。
这时,厅外远远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路的喊声。
“来了,来了,关外飞鸽传书。”一个家仆正小跑着过来报信。
他冲进中厅,忙不迭地将刚刚从飞鸽脚上取下的细竹管呈给了朱高煦。
朱高煦一把取过来,手却在不停地颤抖,以至于一连数次,他才将塞子拔出来。
他小手翼翼地从竹管中取出一卷小纸条,想打开,又犹豫了一下。
他怕上面写着永乐皇帝的死讯,那样的话,他就必须举兵谋反,走上和自己的父皇当年差不多的“武力夺位”的老路。
他又怕上面写的不是永乐皇帝的死讯,那样也就意味着,他还要继续隐忍,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他慢慢打开纸卷,终于看到了上面写的字。
他却“啪”的一下,狠狠地将纸卷拍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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