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contentadv"> “你怎知道的?你可看到了?”
“奴婢哪能见着,是小郎去见的。”
“我阿弟怎还没睡?”
“小郎夜里偷偷跑出来捉蟋蟀呢,要不是出了这事,还没人发现。”
“这个颜頵,要打了。”颜嫣低声骂了一句,却是转身穿衣服。
永儿见了十分吃惊,忙道:“三娘可不能去见状元郎。”
“我反正要去看看,你去吗?”
“夜里凉,得多披件氅子呢。”
~~
院门果然是落了锁的。
颜嫣在门缝里往外看了看,捡了几个石头便往亮着灯的中堂那边丢。
两声响之后,果然见颜頵晃头摇脑地从堂中出来。
“阿姐。”
“你完了,夜里不睡,捉蛐蛐。”
颜頵好生懊恼,道:“阿姐你不也没睡。”
“我不一样,我听到动静才起来的。”颜嫣问道:“阿兄有何事?”
“没与我说,方才写了纸条递过去了,可能与阿爷的仕途有关吧。”
说话间,只见薛白也从中堂出来。
颜嫣招了招手,将他喊过来。
“被狗咬了?”
“没有。”
“嘁,还是状元郎呢,丢死人了,转个身我看看。”
“换过了,袍子没咬到。”
“又不是我缝的,你大半夜跑来想说什么?”
薛白先拍了拍颜頵,让他先去歇着。
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借着夜色的掩护,再侧了侧身,方显得不那么尴尬。
“圣人明日要给我赐婚,你若不愿,明早我想办法阻拦此事。”
“阿兄活该,让你到处沾花……不对,什么关我愿不愿的?”
月色下,颜嫣的身影往后退了一步。
薛白看不到她,揣摩着她的心思,有些摸不透,遂道:“我今夜来,便是商量一下如何阻止此事,我应该能阻止的……”
“哦,我可是困了。”
“嘭”的一下,那本来就挂着锁的门被关上了。
薛白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似乎已经不纯粹是重生前那个自己了。
忽然,那门又被推开一道缝,永儿提着一个灯笼,以有些颤抖的声音,道:“薛郎,三娘说,抗旨可是要杀头的,你还是老实听主母安排好了。”
~~
次日天明。
“圣人作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韦芸叹息道:“只要你不嫌我家小女身子体弱多病就好,每年这丹参也不知得花费多少钱财。”
“是学生不配。”薛白道:“那若是……若是可行。可先订下婚约,至于成婚,不如再等两三年,既让她多陪师娘,也等老师回来,毕竟如今都还年纪小。”
“是这个道理,你这孩子想得周全。”
“若这两三年间,老师觉得我人品不堪,或是我闹出了大祸事,到时退……”
“莫说这些了。”韦芸笑道:“平时多爽利一人,这桩事上怎瞻前顾后的,我尚且不提别的好歹呢。这是喜事,利落些。”
“是,凭师娘作主。”
“去吧,你忙你的事,上衙要晚了。圣意来了,我带三娘接旨便是。”
薛白于是告辞。
韦芸忙吩咐大婢相送,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出去了?”
“是,娘子。”
“太好了!个个都想榜下捉婿捡现成的,苍天开眼,这孩子不是个没心没肺的。”韦芸当即便起身,喜不自胜,“快,备笔墨,得给阿嫂写封信。”
“也不知崔娘子该有多急呢,殊不知薛郎写《西厢记》便是早早料定会有这一出!”
“你何处看的?”
“奴婢这便去备笔墨。”
“慢着,先莫声张,待圣意下来再提。”
“是。”
虽恼这婢女偷看戏文,韦芸却还是高兴不已,想着要如何给崔氏、颜真卿说此事。
但等她几封信都写完了,等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圣旨,一颗心焦急起来。
到了下午,永儿跑到堂上来探头探脑,也是急得不行。
“娘子,听说长安城抢薛郎做女婿的可多,莫不是他们连圣旨都敢拦?”
韦芸不由蹙了眉,心知确有这种可能……
直到暮鼓声响,连她都觉得心慌,忙对永儿道:“你快去陪着三娘,莫让她等焦急了。”
“哎。”
“来了,娘子,前院有圣旨来了!”
“怎么办?教了三娘怎么答吗?”
“我知道我知道。”永儿连忙举手,“按着戏词最后一段答就好了,‘谢当今盛明唐主,敕赐为夫妇’!”
~~
“臣谢陛下恩典!”
圣旨送到时,薛白犹在秘书省,遂在一众同僚的注目下领旨。
给他的旨意有两份,第一份是任命他为承务郎,兼太乐丞。
承务郎是文散官第二十五阶,是虚职,但是官阶是从八品下,李隆基是硬生生把薛白提到了八品,为的就是让他兼任太乐丞。
太乐丞也是从八品下,属于太常寺太乐署,负责音乐、舞蹈等教习,以供朝廷礼乐之用,王维及第之后的起家官就是太乐丞。
如此一来,薛白才入仕十余天,身上的官职便是承务郎、太乐丞,兼秘书省校书郎、图书催纂使。
这是李隆基对薛白一直以来尽力献宝的奖赏,也是因为薛白的态度很让他满意。
紧接着,第二份圣旨,便是给薛白、颜嫣赐婚。
一场风波闹到头来,薛白娶的既非高门大户,又非贫寒人家,女方家世在圣旨里一笔带过,只说是两情相悦、师门相亲,总之是一锤定音,都不许再闹了。
……
“什么?”
陈希烈听得消息,匆匆起身赶来,奔出官廨,直赶到秘书省大门处,正见薛白捧着两卷圣旨站在那发呆。
“你……尘埃落定了?”
薛白也不知在想什么,恍惚了一会才回过神来,道:“得左相提醒,如今我成家立业了。”
陈希烈回过身来,暗道如此也好,方才抚须从容而笑,问道:“一切皆如你所料,终成了是‘金榜上的状元,奉圣旨的女婿’?”
“左相也看《西厢记》?”
“偶然听闻罢了。”
薛白笑了笑,道:“看得出来,左相虽淡泊,实有济世之志向。”
若不是有志向,陈希烈总不能是因为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戏文才看得这般认真,信手拈来。
但陈希烈却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薛郎不要说笑。”
两人说罢,薛白回过头,恰见李华也站在台阶上看自己,眼神隐有些幽怨。但薛白也不欠他的,他女儿帮忙写本戏文而已,他一年间都升到六品官了。
此时,暮鼓声还在响,而秘书省的诸人却都不急着还家,因圣人旨意上说了“夜以继日编纂者,发膏火之费”。
薛白也把心神收回来,投入这样的忙碌之中。
偶尔,他会低头看看衣襟上的绣纹,心想浅青换深青,又得要再缝一件新的官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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