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倩儿痴痴一笑,看着那“休书”二字,无奈地摇头说道:“你我夫妻多年,我又岂能不知你?若你非真心休我,定会字迹清晰,笔顺流畅,可是这封信上的二字,终归笔墨重了些,许是你心有不忍,亦或者心生愧疚吧!”
“罢了,罢了!”胡倩儿挣扎的起了身,她搬着一把椅子走到房梁下,取出那张夏日遮盖床塌的曼莎,扔过房梁,手上不自觉的将这曼莎打了个结,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一阵惋惜,便要踏出这最后一步。
“真是可怜啊!”一道突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让胡倩儿的动作为之停顿,她竟不知这犹如冷宫一般的寝殿,竟有他人造访?待她抬头看去,竟是一个相貌极丑的内侍。
“是你!”胡倩儿有些意外的看向来人。
这名内侍,手里握着一柄扫把,似乎是打扫着宫道的杂役,像他这种杂役,在这宫苑之中的地位最是低下,不仅负责打扫宫苑内宫道,还要清扫花园,亭台,石林等地,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
这杂役,胡倩儿是认得的,早些时候,他不知犯了何错,被宫苑的管事们重重的责打,几乎要丧命于此,胡倩儿见之,心有不忍,才将其救了下来,虽说胡倩儿在这宫苑之中,地位颇为尴尬,可必定身份摆在那里,是国君苏华的兄嫂,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管事们还是给了胡倩儿个面子,放了那人。
从那以后,这杂役就念上了胡倩儿的好,总想着将这欠下的人情还回去,这些时日,他早就发觉了胡倩儿的异样,似乎猜到了胡倩儿会寻死一般,恰好拦下了胡倩儿。
瞧着她那苍白的面颊,与毫无生意的意念,不由得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昔日里,手腕,心机样样过人的伊东君后,竟会选择悬梁自尽,真是可笑!”
“死,不过是另一种解脱而已,你不应该拦我的”胡倩儿面如死灰的说道。
“胡倩儿,你要死,就应当选在你夫君逃走之时死,那样,你还会落得个以身殉国的美名,可是现在呢?如果你死了,连个正经的身份都没有,如今更是连你最为信赖的夫君都弃你而去,死后终归是个孤魂野鬼,连这苏氏的陵寝都进不去!”
“那又如何?我本就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胡倩儿回了一句。
“愚蠢!”那人嘲讽道:“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为何会休你!”
胡倩儿双目通红的看着他,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是你因为你已经没有了价值!”那人洋洋得意的说道:“恐怕只有你还蒙在谷里吧!刚刚送信的人,他是有意瞒着你的,现在宫墙之外外的都知道了,你的那个夫君,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迎娶了琼国国君的女儿为妻,如今一句被他封为了伊东新任的君后,他这哪里是身不由己?我看他是被权利欲望迷失了双眼,甘愿做那琼国傀儡的赘婿!他要做什么?他要夺回他失去的权力!”
“不,这不是真的!”胡倩儿伤心悲痛的低吼道,或许她已然猜到了,毕竟她是那么的聪明,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不愿意相信罢了。
“信与不信,都在你,我只是告诉你,如果你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死,那就大大的不值得,毕竟,你,胡倩儿,应该有更好的归宿!”那人自顾自的说着。
“呵呵,我一个被休的女人,今后注定孤独终老而已!”胡倩儿凉薄的说着,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会有如此悲惨的结局,所以才会想到用自尽的方式来结束这潦草的一生。
“胡倩儿!”那人当场暴呵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说道:“你振作起来,想想你的弟弟,想想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想想你为他付出了一切,最后一无所获的现在!”
胡倩儿被这人的话,震的有些沉默,这席话,确是有些震慑心魄。
那人见胡倩儿没有反驳,便知道她已然打消了心中的死意,那么接下来他就要抛出最后一记猛药,不由得说道:“你不会真以为你的那个腹死胎中的孩子,是个意外吧!”
“什么意思!”胡倩儿登时惊醒,有些诧异的看向那人。
“实话告诉你把,当初你身在伊东之时,你那个夫君就已经在你身边留了人,你也不想想,若是让你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孩,他这个伊东的封君,还有何价值?到时候伊国国君苏华一纸封敕将伊东的尊爵给了他的孩子,那他呢?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那人自顾自的笑骂着。
“不,这不是真的!”胡倩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与不是,你自己看吧”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血书,而这血书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已经变得发黄。
胡倩儿颤颤巍巍的打开这封信,那上面赫然写着的就是那见不得人的脏事,而写信之人正是在她小产之后,神秘失踪的亲信侍女南凤,而她本人因为亲自参与了这件脏事,被人灭了口,只是那灭口之人万万不想不到,南凤因为做了这件愧疚的脏事,心有愧疚,便写下了这件脏事的经过,而这封信,却在无意之间被他发现了,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胡倩儿看完手中的信,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悲伤逐渐变为愤怒,用着那几乎压制到极致的声音,撕裂着嗓子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刻,她所有的委屈,愤怒彻底的爆发了出来,那压制许久的悲伤,难过一股脑的宣泄而出,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打砸着屋内的一切,当她将所有的一起都摔了个稀碎,才愤恨的看向那人,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人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吾名夏宇,夏日朝阳的夏,气宇轩昂的宇!小人说的这些,不过是希望您重新振作起来,万不可轻易放过那个口是心非,冷血无情的男人!”
胡倩儿听着他的话,心中闪过无数的可能,如今的她,已然成功的被这个叫夏宇的人点燃了复仇的火焰,她唯一要的作的就是复仇,可是她深知一个道理,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你,而究其原因不过“利益”二字。
“说吧,你想要获得什么?”胡倩儿冷静下来,冷笑道:“如今的我,已然一无所有!”
“不,娘娘,您有,您的容貌,身姿,才华,智慧,当世之女子无人匹敌,若您愿意,这伊国的君后未必不能由您来坐!”夏宇谄媚的笑道。
“你是叫我去用这残柳之姿勾引伊国国君嘛?”胡倩儿羞愤不已的看着夏宇。
“娘娘,这世上无非有两种东西最有用处,一曰:“金钱,可买断俗世间的万物”二曰:“权力,可制定规则,定夺他人命运之前程生死”此二物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而世间之外的事情,便只能由天来说的算,所以,娘娘若是不想自己委屈一生,为自己复仇,那就去争夺此二物,如此才能保全自己,保全家人!”
“家人!”胡倩儿想着,念着,对啊,当年的胡家不正是因为没有权力才被人覆灭的吗?这些年,自己似乎早已淡忘了自己的初心,弟弟,妹妹的死似乎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弟弟,对,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叫胡彪!”这一刻的胡倩儿好像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她扭转头,看向夏宇道:“你处心积虑的靠近我,应该是早有预谋吧”
“娘娘英明,小人,是这宫苑之中微乎其微的一个小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人的生死,但是小人天生就是小人,大人天生就是大人嘛?在我看来也不全是,只是因为他们的命好而已。
小人自幼家贫,家父仅靠二亩薄田养育兄妹三人,我为长兄,虽勤于农务,但仍旧吃不饱,穿不暖,我不甘于此,听闻村镇里住着一位隐士,我便虔心叩门,想要学些本事,那隐士年老体弱,亦是贫瘠,我便留了下来,苦心侍奉,认其为师,随他学习权谋之术,奈何天不在我。
不过二年的光景,那隐士辞世,我只好归家而去,生父又恰逢生病,我为了给家父诊治,不仅贩卖了家中的薄田,还借了贷,奈何生父依旧没能挺过冬日,撒手而去,之后,催债的钱主便找上门来,为了弟弟,妹妹们能活下去,我只好贱卖自己,来到这宫苑之中做了这下等的内侍,所得的钱财除去还了钱主,剩下的都给了弟弟。
娘娘,您说,像我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奔头,会不会有朝一日病死于这宫苑之内?”
夏宇的话让胡倩儿感触颇深,她看着夏宇,夏宇也同样看着胡倩儿。
“我明白了,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胡倩儿淡淡的说了一句,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至极的面容道:“为我梳妆吧!”
“诺!”夏宇恭敬的走到胡倩儿的身后,拿起桌案上的木梳子,轻轻的,轻轻的梳理起她那瀑布一般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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