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君上,正是曹大山!”张敏不慌不忙的说道:“君上,曹大山于裕城修整军备之时,枉顾军法,私募军卒五万,然伊西军团编制只有三万,足足多出了两万人,单这一条便是藐视君上制定下来的律法!”
“私募军卒五万!”众臣闻言皆是惊讶不已,相互议论之音,对此事多少有些怀疑,可仔细一想也觉着有些可能必定,这伊西军团的风头的确很大,要不然如何连战连捷?
张敏不管这些同僚们如何议论,他继续高声说道:
“除了私募军卒之外,曹大山还残暴杀戮,臣得到消息,归降我伊国的五万灿国降卒,已被曹大山勒令大军,坑杀于裕城外的一处洼地,五万灿军降卒,无一人生还,皆惨死其手,所谓弑杀人暴戾,有伤天和,而杀俘更是不详,如此弑杀之人,恐对君上不利,对我伊国不吉啊!”
“什么!坑杀五万灿卒!”张敏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瞬间在庙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同僚中间更是引起了连锁反应,议论之音更是嘈杂。
苏华闻言眉头紧锁,这两件事他倒谈不上生气,毕竟在他看来,曹大山勇武非常,作战杀敌悍不畏死,是个可以独掌一军的将才,如今连战连捷更是打出了彩来,忍不住为其叫上一声好。
只是古来悍将骁勇善战,难免会生出傲慢之心,做出狂悖之事,以至于以下犯上,不尊礼法,就好比一柄好剑,需得打磨,拿在手里,便能杀敌,不至于伤着自己,所以这曹大山,必须要敲打一番,而为了今后堪当大用,必须配上谋士加以辅佐才能出奇制胜。
虽说伊西军团之中有杨宵此等大才,正好弥补曹大山莽撞的性子,可杨宵此人,必定心机太重,又贪慕权柄,他的那点小心思,从一开始,苏华就看出来了,只是他没有说透,所以才故意晾着他,也吃定了像他这种妨主之人,断然不会轻易离开伊国,必定他可是坑死过一任封君的人,出去找新主,自会提防他会不会再度克主。
当初苏华将李奢调走,只是为了挖掘曹大山的能力,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曹大山也不负期望,连战连捷。这李奢为人有些死板,凡事墨守成规,作战虽是稳妥,也颇为老成,但不合苏华的胃口,也不符合当下伊国的需要,他所喜欢的将领,必须得是善于兵行险着,且胆大心细之人,如此才能让伊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展成长起来。而步步为营这种稳妥的打法,对于当下的伊国而言,着实有些不太合适,所以那些善出奇谋者更符合苏华的胃口。
如今张敏所言之事,苏华初听之下的确有些不悦,但仔细一想,却也释然,既然当初放权给曹大山就必须选择相信,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宜行事才是王道,这不正是当初看中曹大山的特点嘛!
当然了,正如张敏所言,曹大山的确做了两件触发律法之事,若是不加以惩治,于伊国律法威信将有所损害,可如今大敌当前,既不能临阵换将,也不能处分太重,思量再三,苏华有了主意,挥挥手道:
“张卿若言之事若是属实,曹大山的确应当受到惩处,但如今只有张卿一人之言,怕有失公允,更何况前线战事,瞬息万变,临阵换将又是兵家大忌,依本君之意,曹大山不管是有功还是有过,还是等战事结束后,待他回师宣都之后再说吧,眼下说这件事,不合时宜!”
“这...君上...”张敏欲再进言,苏华却忙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今日就到此为止,散朝吧!”
苏华起身离去,不愿再去理睬张敏,可张敏此人却是小心眼,如何肯罢休,咬咬牙便琢磨着回去,好好的收集曹大山的罪证,只是他并不知道,就在刚刚,他的这番话着实得罪了不少为将之人,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当初举荐曹大山为将的胡不为,以及初入中枢的李奢。
两人都带有敌意的目光看向张敏,神色微妙,张敏自认自己做的没错,昂首挺胸,转身离去。
看着张敏离去的背影,胡不为冷哼一声,扭头对身旁的李奢说道:“李老弟,晚上是否有空,不知可愿去舍下一叙?”
李奢闻言,忙恭敬的回礼道:“奢正欲拜会大都督,得蒙相邀,自当亲自前往。”
“好”胡不为面露喜色,两人相请,并步而行,离开了浩大的上阳殿宇。
宣都城内,一辆破破烂烂的驴车晃晃悠悠的仔街道上兜兜转转,一位文人模样的中年人却伸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头部悬有一根细麻绳,麻绳上系着一捆稻谷秸秆,灰色的小毛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的面前的稻谷秸秆,不停的向着前面走着,而拿着竹竿的中年人却舒舒服服的半依在驴车上,半眯着眼睛。
一路走来,并没有撞着他人,驾着驴车技术倒是纯熟,而这方向却是奔着城北达官贵人们的住宅区走去,当他来到一所大宅院外,瞧了一眼那宅院上高悬的牌匾时,不由得醒转过来,慢慢悠悠的将竹竿上的稻谷秸秆解下,递给了小毛驴。
这小毛驴一口就咬住这稻谷秸秆,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样子倒也憨态可掬,好在疲劳半日,终归是吃上了这口思念许久的食物。
看着小毛驴的吃样,那中年人文士却是呵呵一笑,拍了拍小毛驴的鬃毛道:“待我飞黄腾达,也不枉委屈多年来托我的恩情”
中年文士的话,小毛驴似乎是听的懂的,不由得打了几个鼻响,继续咀嚼着食物。
也就在这时,大宅院的大门打开,几名仆役看到正门口却是停着一辆寒酸的驴车,当即冲着那中年文士说道:“快快离去,我家老爷就要回来了!”
“哦!”那中年文士闻言,反倒是一喜,索性拉着驴车走到路边,也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来到大宅院门前,一位杵着拐杖的老者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竟是伊国总治俞为民。
“大兄!”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俞为民却是神情一愣,不忍回头看去。
“你是为礼,堂弟!”俞为民看着眼前之人,神情不由一喜,咧着嘴就上前抓住他的手道:“想不到竟然是你,多年未见,怎得突然来找我了?快快快,随我入府!”
俞为民满脸喜色,被唤作堂弟之人,也是一脸欢喜,两人都是俞家子弟,如今俞为民身居高位,早已今非昔比,而他俞为礼仍不过是一介白衣,但却阻拦不了两人血脉里流淌的亲情。
随着俞为民,俞为礼迈入了这偌大的俞府,一路来到会客的正舍。
府上的侍女们奉上茶水糕点,两人则纷纷落座,看着俞为礼,俞为民笑道:
“你我渝国一别已有十年了吧?”
“不错,已有十年了”俞为礼遥想当初分别之时的景色,仍旧历历在目。
“当初你从帝都辞官而去,从此便不再过问俗世,最后更是音讯全无,我几曾感叹,多次遣人去寻你,却不知你去往何处。”俞为民不忍发问。
“我这些时日一直游历在外,边览山河之壮丽,风景宜人之美色,如今恰逢途径云州,得知你在伊国身居高位,自然前来拜会”俞为礼一番感叹,不知是否在自嘲。
“游历?”俞为民摇头长叹,最终却莞尔一笑:“你这一身大才,不思为国为民,也不愿放下身段入列国为官,如何去做这等浪迹天涯的江湖客?你呀...”
俞为民的话,让俞为礼一笑:“这世上的君主一个个心黑如夜,这世上的贪官犹如过境的蝗虫,而最让人恶心的便是这些地方世家豪门,一个个男盗女娼,满肚子坏水,家中钱财千万贯,土地上万顷,却依然满足不了他们贪婪的内心。纵使我有心匡扶社稷,却也无力回天,搅不动这风卷残云,也弄不了这云卷云舒,就算我拼全力将这荧光照亮一处,却终归撼动不了这污浊的世间,既然撼动不了,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呢?倒不如放下一切,浪迹天涯,做个江湖客自在一些。”
“哎,为礼,话不可说的太满,就算这世间污浊无比,可这天下,尚有一处承平光明之地”俞为民却是笑道。
俞为礼却是哈哈一笑,指着脚下道:“大兄说言,怕是这云州伊国吧!”
俞为民自信满满的说道:“这是自然,除了这伊国,这天下还有何处政通人和,吏治清明?”
俞为礼点点头,此话他倒是颇为赞成,必定游历天下之久,到处都是肮脏污浊,哪里有的半分清明,如今这伊国,却是有些意思。
俞为民看着俞为礼的样子,不由得探头问道:“为礼弟,可是有了再度出仕之心,若有此意,我自当为弟引荐”
“入仕之事,暂且不说,这些时日,我便住在大兄府上,多听,多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怕大兄不要厌恶我这人,做了恶客便好!”俞为礼笑着说道。
闻听俞为礼之言,俞为民放声大笑:“哈哈哈,弟能来我这里暂居,兄求之不得啊”
俞为礼嘿嘿一笑:“那便多有叨扰了!”
“一家兄弟,莫要如何客气,走,今日难得重逢,当不醉不归”俞为民上前拉住俞为礼,尽管他腿脚不适,却拉着他的手,竟然一反常态的快走了几步,心情通畅,竟然连腿疾都能恢复几分,当真神奇。
随着俞为民的安排,俞府的管家,自然急匆匆吩咐后厨准备美食,同时还吩咐仆从们将东跨院清扫出来,用来安顿俞为礼,一时间俞府上下,忙碌非常,而对于自家老爷的堂弟,众人都心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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