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都宫苑,供奉历代先君牌位的宗庙之中
当今灿国国君尚麟,身穿着一身洁白的素衣,披头散发,以最原始的姿态,安安静静的跪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闭,神情异常宁静如若睡着了一般。
在他的面前,一座铸造的高台之上,供奉着灿国列代先君的牌位,数不尽的长明灯,在殿内徐徐燃烧,四周的壁雕柱旁,则有内侍和侍女恭敬的候着。
尚麟固然人品不佳,得位手段不正,但是他并未因此觉着愧对历代先祖,反而觉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挽救日薄西山的大灿,必定这高台上供奉的先祖们,有不少人靠着弑君夺位,然后成就一番夸耀的功绩,既然他们可以,自己亦能创造一番丰功伟绩被后世之人传颂。
故而,他从未生出一丝丝愧疚之心,更没有觉着自己没有半分对不起自己君父的事情,杀他并非出于本意,必定,他已经做了整整十七年的世子,如今已近不惑之年,在惶恐和不安的岁月里,没有一日睡的安稳,他始终记得自己的兄长,前任灿国世子是如何死的,所以,这些年,他极尽蛰伏,百般隐忍,可即使这样,到了最后,君父居然还是动了易储之心。
“哎,君父啊君父,您的确是老了,这灿国,也老了!”尚麟没有睁开眼,用着微乎其微的声音嘀咕着,似乎是在倾诉,也似乎在为自己辩解。
如今,他刚刚平定权臣黄家,收复了大部分失去的权力,正是踌躇满志,决心重振灿国的时候,虽然眼下灿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但他有信心,重拾旧山河,再现大灿的辉煌。
“灿国兵败,割地赔款,此事,非战之罪,非将之罪,实乃为君者之罪,愿我灿国列祖列宗的英灵在上,护佑小子尚麟再造大灿吧!”尚麟衷心祷告。
告罪,告的是他即将割地的罪,非不割地,灿国难以求存,只要灿国宗庙还在,灿人还在,那么希望就在,他定然亲手将灿国带回巅峰。
一连七日,他焚香告罪,日日斋戒,自省其身,而就在七日前,与渝国的求和协议就已定下,除了赔钱以外,灿国更是将北境十七座城池割让给渝国,此役,灿国大败,颜面尽失,他身为灿国国君,却成为百年来第一个割地求饶的国君,青史留名!
“奇耻大辱啊!”尚麟喃喃自语的说着,却是非常的无奈,与渝国议和之后,接下来就要和伊国议和了,而伊国的议和条件比渝国的议和条件更是让人痛楚,这个被灿国打压了上百年的弱小之国,竟然有朝一日骑到了自己的头上耀武扬威,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一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的痛楚就更加的疼痛,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为失去的城池土地,感到痛心。
包括灿国重地,邺城和洛城!
想到这儿,尚麟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句:“都是这该死的苏华!”
不过,战事结束,只要北境的二十万大军可以平安折返灿都,那么我灿国的底气就还在,想到这里,他恭敬的冲着高台上的列祖列宗诚心叩拜,虔心祷告着,没过多久,殿外的悬廊就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那木质地板发出的“踏踏踏”的响动瞬间惹得尚麟睁开了双目,眉头一皱,满脸不悦的侧目望去,正要发火,就看到寒双子匆匆来到殿内,冲着尚麟稽首高呼:
“君上,渝国狼子野心,在签订和约之后,以粥饭美食诱骗我北境二十万大军卸甲出城,却不曾想,最终,最终...”话未说完,寒双子就已悲愤不已的说不下去了。
“最终如何了?”尚麟心头咯噔一声,知道不好,顿时起身走向跪在地上的寒双子追问道。
寒双子看了一眼犹如火山即将喷涌的尚麟,最终匍匐在地,呼道:“二十万大军最终被渝国大军坑杀于归国途中,全军...覆灭!”
“什么!”尚麟心头惊骇,满脸震惊与不可置信,眼睛瞪着滚圆,双手颤抖的抓起寒双子的领口,死死的拽着他道:“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你再骗本君是不是!”
“君上,二十万北境大军,完了!都死了,请您想个办法吧!”寒双子哭丧的喊着,这样的噩耗无异于给了灿国一记重击,沉底打碎了尚麟最后依仗的脊梁。
“渝国!肖安!尔等敢杀我乞降之军,我尚麟,此生必杀他九族!”尚麟怒火中烧,撩开袖子,便失去理智的喊道:“来人,传本君的旨意,本君要招募我灿国所有青壮男子,出征渝国,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看到尚麟的举动和他喊出话,寒双子死死的扯住寒双子的衣袖道:“君上,万万不可啊,北境求和协议已然签订,不可再生战端,而今国中,两年来战死者不知凡几,就算君上尽起大军惨胜渝国又如何,我灿国势必面临亡国之危啊!”
寒双子的一句话让尚麟瞬间清醒,他的爹,前后打了数仗,几乎折损了灿国数十万的青壮,如今的灿国哪里还能抽调出足够的青壮?眼下只能用烂摊子来形容,既无将,也无兵,如此状况,称什么强灿?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饱受供奉的祖宗们究竟在做什么,难道非要亲眼看着灿国灰飞烟灭不可嘛~!”尚麟歇斯底里的冲着宗祠上的牌位大声的吼叫着,他怒气冲冲的打碎了高台上的供奉和香烛,恨不得将心中的怒火全部撒出去才肯罢休,而他的所作所为险些将这宗庙引燃一场大火,幸亏寒双子将其死死的拉开,内侍们匆忙覆灭火烛,才避免了一场大的灾难。
“君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若是依靠神灵祖宗护佑,只怕这仲周天下早就不知亡了多少次了,所谓事在人为,殊不闻先祖创业灿国,用邙山之石修筑灿城,后犬族入侵,为抵御外敌,拆墙石以做礌石,这才击退犬族。
战后,灿城化为瓦砾,只能南迁千里之遥,再造灿城,后来犬族再度来袭,先祖们不得不放弃刚刚修建好的城池再度南下,如此辗转,才来到这云州苦寒之地,好不容易有了落脚的地方,却恰逢蛮族崛起,云州强国霖国被蛮族覆灭,我灿人只能沦为蛮人的奴仆。
后来,帝国大军南下云州,平了蛮族之乱,我灿人趁机倒戈,重创蛮人大军,才彻底拜托奴役,事后,我灿人重修灿城,被帝国敕封封地灿国,君爵为侯,本以为就此可以安享太平,却不曾想昔日的云州强国霖国,不甘云州有他封国占据其土,便处处与我灿国危难,自那以后,我灿国数代先祖,以一城军民之力,硬是打的霖国抬不起头来,直到最后,将昔日的霖国狠狠的踩着脚下。
敢问君上,今日之灿国,比之先祖创业之时,容易否?难否?”
一席话让人犹如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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