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能看着他,足足看了好一阵才开口:“要劝,我要劝的是你,阿弟,我的脑袋没有你灵光,可连我都知道你说的那些是办不到的。”
“我们无处可逃,你怎么还认为我们可以逃出去,可以过上安宁自由的日子?你还是太嫩了!”
“真不能帮我劝劝母亲?你是长子,你的话她更能听进去。”古壶直直地看着兄长,希望他能转念。
“真不能,你说破天也不行,我不劝母亲,我要劝的是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那是撞南墙的路,会把你撞得头破血流的。”古能坚决地说。
古壶见兄长如此坚决,只好作罢,他无奈地说:“那——那好吧,就当我没说,你可不能把我这个想法说出去。”
古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兄长再笨也知道不会出卖自己的手足,你放心吧,打消这念头,回去好好干活,别再挨主人打。”
牵着马车往回走的路上,古壶不时地摇头,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丝悲凉之意从胸中生发开来,浸得他身心都有些凄冷。
不是因为母亲兄长都不同意他的计划,而是因为他觉得他即将要失去他们,不!不是他失去他们,是他们即将要失去他。
是的,他决定独自出逃,大事当独断,不能与人商议,越商议越难断,决不能优柔寡断。
古壶决定不再劝说母亲和兄长,自己独自一人在秋收大忙的时候寻机出逃。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是因为此时正是收粮时节,搞到路上吃的干粮不难。再是因为此时所有人都会很忙,他能够寻得机会。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再三思虑后,他最终确认独自出逃这个重大决定。
孩儿不孝!他在心里对这个世界的这位母亲说。
其实仔细一想,两位母亲他都对不起,对那一位母亲,他刚刚有能力让她轻松轻松,就被一场沙暴卷得魂飞魄散。
对了,他再次回忆起自己当时“灵魂出窍”时看到的情景。
当时母亲是在病床前守着他,而不是在太平间,那个病床上的那位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有死呢?
按理说当时的灵魂都已经走了,人肯定也该死了。可为什么没看见母亲扶尸大哭呢?也许只是假死,也许只是成了植物人。
嘿,他真后悔当时没有仔细看看病床旁的生命监测仪,看那屏幕上还有没有波形。
管他呢,再后悔也没用了,在那一世对不起那位母亲和姐姐,在这一世又要对不起这位母亲和兄长。
对了,还有那可爱又可怜的小妹古莉,他决定这几天再去看看小妹。
因为都在这大宅院里,他平日见到古莉并不难,多数时候估计她不当值而他又有空时,他到顺诚院门口,请看门的进内院把她叫出来,兄妹俩在大门口说说话。
他问她庄主夫人对她好不好,她每次都说好,可有一次他发现她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气愤地问是不是夫人打的,她却说不是,是她的另一个丫环闹着玩而相互拧的。
古壶不相信那是和同伙玩闹弄的伤,而是受到了庄主夫人的惩罚,或者别的的欺负,一想到这些,古壶就心疼得慌。
两天后,古壶在地里捉到几只蚂蚱,他编了两个草笼装进蚂蚱,打算要送给小妹和跟她同住的另一个小姐妹。
他跟看门的说了后,便坐在礅石上等着小妹,等着等着,觉得都有些困了,小妹还没出来。
突然,他的双眼被一双从背后伸来的小手蒙住了,他当然知道是小妹,其实她还离他很远时他就嗅出她的气味了。
他还是假装一惊,叫道:“是哪里来的小强盗,要打劫吗?”说罢一反手就把小妹抱到前面来。
古莉“咯咯咯”地开心笑着,又伸出小手轻轻地摸着他脸上那个“奴”字问:“二哥,还疼吗?”
古壶:“二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早就不疼了。”他摸着她的小手,又粗糙一些,便心疼地说:“夫人叫你干很多粗活吗?”
古莉大眼睛瞪着他,甜甜地笑着说:“没什么,也就是端茶倒水、收拾屋子、洗洗刷刷这些轻活,不累。我原来什么都不会做,现在什么都会做了,二哥,你说我能干吗?”
古壶激动地把她搂到怀里,鼻子酸了,喉咙哽了,他说:“能干,小妹才十岁多就这么能干,又聪明又漂亮。”
他的心都快要被小姑娘的可爱与可怜融化了,这一瞬间,他真想带上小妹一起出逃,他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她,把她养成温柔贤惠的大姑娘,让她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如果真带走她,会让母亲和兄长增加一份担心与牵挂,要是逃跑不成,还会连累她。
他放开小妹,把两笼蚂蚱送给她,说:“小妹,原来爹娘和兄长教你认过一些字,你听二哥的,有空时再多学一些字,那些字装在你脑袋里又不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记住二哥的话了吗?”
“记住了,我听二哥的。”古莉听话地点头。
“去吧,时间长了怕夫人叫你。”他摸摸她的后脑勺,又轻轻捏了捏她头上那两个圆环状的可爱的发髻。
看着小妹提着草笼一蹦一跳进院子去的背影,古壶心里说一句:“拜拜,可爱的小妹。”
回去后,古壶开始了具体的出逃准备,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这里虽然不是自己的家,可毕竟亲人在这里,吃穿有人管,不用自己操心。
要逃出去,在路上第一需要的当然是钱,钱钱钱,命相连,出门没有钱,那就等于没有路。
怎样才能弄到足够的盘缠呢,这就是第一道难关,按照卢家庄的规矩,每年奴婢每个月也有几十文的例钱用于个人日常开支。
古壶这几个月得到的例钱,全交给了母亲,现在当然不能去问母亲要,一要钱,母亲就知道他要出逃了。
那就只能借,向卢安、秋叶、罗三棒这三人借钱还是能借到的,可借钱总得有个理由,这理由要是编不圆那就等于泄露机密。
古壶很快就自己否决了借钱这一招,他一时想不到弄钱的办法,还没出门就被一个“钱”字绊倒,他深深地体会到了“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这句千古名言的意义。
实在弄不到钱,就先逃出去再想办法,凭自己这身本领,如果向为富不仁的坏人“借”点盘缠带是办得到的。
所幸,几天后,钱自己来了。
照山庄的惯例,入冬前,每个奴婢要发一身冬衣的钱,由各人自己去置办冬衣,这钱在秋收前就发,为的是激励奴婢们卖力地干秋收的忙活。
一身冬衣的钱,足够十多日的路上盘缠,古壶暗自高兴,真是天助我也!
接下来,他又悄悄地积攒了一些干粮,水不是问题,带上一羊皮袋就够了。
万事具备,只欠一匹快马。
他成天套着出去拉柴禾的这马是最容易弄到手的,可这是力马,当坐骑既不听话又跑不快,庄里最能跑的马是拳棒教师罗三棒的坐骑。
自从那次与罗三棒交手之后,他和罗三棒就成了朋友,两人有空就在一起切磋武艺,罗三棒教他骑马,他已经骑得很好很快,两人比赛了几次骑马,他还赢过罗三棒一次。
他喜欢那种驭马如飞的感觉,要是骑上罗三棒的那样的快马,一天就能跑出几百里去,一入茫茫人海,就如鱼儿游进大海,看谁还能找得到我?
几个月的交往,他觉得罗三棒这人真不错,为人真诚豪爽,功夫也真是厉害,除了在“快”这一方面远不如他外,其他方面都远超他原来那半罐水。
几个月下来,他从罗三棒这里受益良多,学到了不少真本领,刀枪棍棒拳,样样都大有长进。
可罗三棒却学不会他那快如闪电的动作——“移步变影”,罗三棒虽然没有明说要学他的“移步变影”,可古壶看说出他非常想学。
这哪里是想学就能学会的,我这都是上天恩赐的,我如何教你?可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古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罗三棒。
他只能告诉罗三棒要根据对方的眼神和动作情势预先判断,提前动作,这样在别人看来就会很快。
这其实是练武人都懂的道理,我不是没告诉你,告诉了你,你学不会就不怪我了,古壶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要搞到罗三棒的那匹马并骑出去,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容易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和罗三棒的关系好,他接近罗三棒,谁也不会多想。
不容易是因为那马是罗三棒的宝贝,就像大个是他古壶的宝贝一样,罗三棒时刻关注这马,从不轻易借人骑,古壶都只骑过一次。
这马不能借,不能抢,只剩下一个办法——偷!
可罗三棒是个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的家伙,要偷他的宝贝马,岂是容易的事?可要是没有马,如果被发现,还没跑出这庄园就会被追上。
可从小到大从没偷过东西,这是高技术含量的活,没有相当的智商和情商还真干不了,得想个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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