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卢庄主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己没遵医嘱,这也怪不着人家大夫,可现在,要不说实话,大夫也不好开方下药,耽误病情可是大事。
盘算一番后,卢庄主最终还是为难地说:“不瞒你,上午在你那儿时是尿不出来,回来后能尿出来了,那药我就没吃,扔了,只是那药引子,你那什么药引子,把老爷弄得够呛,也一块儿扔了。”
“你别东问西问的了,现在老爷我是该尿的尿不出来,要憋死了,不该拉的却不停地拉,肠子都要拉出来了,你快诊断抓药吧。”
古壶:“难怪,不遵医嘱,自讨苦吃。老爷,说句大不敬的话,作为奴,该我听你的,可作为大夫,该你听我的,不是吗?”
卢庄主:“是是是,你说的是。快点吧,老爷我真要难受死了。”
古壶:“好在现在为时不晚,我马上为您诊断,请伸出手来。”古壶给庄主切着脉,心中暗自得意,那药引子果然神效。
那是他从一本曾大夫留给他的古医书看到的方子,自己配制的粉末药,这方子名叫“封河开山”,这种药只在治疗一些特殊疾病时才使用。
所谓“封河”即封住尿路,小便尿不出来。所谓“开山”即大便如山垮塌,一路拉稀。
这药吸进鼻子里就见效,能封闭尿路三个时辰,同时又能舒解肠胃拉稀排毒,十二时辰后那药力自然消失。
这“封河”及“开山”的时间长短,都可以通过加减药物进行调整,这时间只有配药人才知道。
古壶猜测曾大夫通过询问已经知道他给庄主用了这药,可是,不知道这药的配方量调整,就无法准确配制解药,即使曾大夫知道要解这药,也不能立即解决问题,所以派人把他叫来。
早就心中有数的古壶一番装模作样,很快“诊断”完毕,他说:“老爷,小人再给你开付药,喝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庄主:“那就赶快,你不能走,病情好转了你才能走,要是这药没用,老爷饶不了你,你不死也得脱成皮,我要死了,小子你得给我陪葬!”
“好好好,听老爷吩咐,我给老爷陪葬。”古壶很快开了方子,让伙计立即抓好药,他亲自煎了端到庄主床前。
亲眼看着卢庄主把药喝下去,他说:“老爷,这药很快就会见效,我就在外面守候着,有事你立即叫我。”
卢庄主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他轻轻挥挥手,让古壶暂时出去。
古壶到会客厅陪曾大夫说话。他知道,老先生眼明心亮,肯定早就看穿了,刚才那番话只是给他个台阶。
“先生。”古壶叫了一声,便埋着头不敢看曾大夫。
“用了解药了?”曾大夫人椅子上起身靠近古壶,小声问。
古壶点头,仍然不敢看先生,头埋得更低了。
曾大夫看看周围无其他人,一掌拍在他肩膀上,用力压了压,严厉地小声说:“你自己捆的绳子,自己解开,老夫明日再找你算账!”曾大夫说着身拂袖离去。
古壶忙送先生,先生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跟他说,直到出了顺诚院大门,才转身捏了捏他的肩,又轻轻地拍了拍说:“你这孩子呀!是个什么人啊?”然后大步走开了。
古壶看着先生离去的身影,心中升起懊悔,把先生气成这样子,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可是一想到卢庄主被收拾的那惨样,他心里就痛快。
他回到庄主屋内一看,庄主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虽然闭着眼睛,可还是一脸痛苦,古壶恭敬地小声说:“老爷,小的就在外面候着,放心,你死不了,我也不会给你陪葬。”
卢庄主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听见,没一点反应。
古壶轻轻退出来,在客厅时,拔亮灯,从箱中取出医书看了起来,学医这大半年来,是他这一生最认真,学习效率最高的时期。
想当年在那个世界高考时都没有如此认真和高效率,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明即起,天黑即睡。
而他呢?没有了科技文明时代那些捧着手机浪费时间的垃圾信息,没有了喧嚣到凌晨的烦扰不堪的社交活动,把自己沉浸在古农耕文明的田园宁静之中,两耳没有网络事,一心只读圣医书。
他现在体会到,真正全身心地沉浸到目标明确的学习之中时,快速流动的时间会冲走所有的无聊与空虚,立竿见影的学习成效会带来巨大的成就感,学习竟然是如此让人快乐的一件事情。
他的书还没读过二十页,下人就来告诉他,老爷刚刚尿了一大泡尿,拉稀也停止了,问他还喝药不?
他说:“要喝,我来。”他把刚才的药煨热,在里面又加了两小包粉末、
古壶再次端着药碗来到庄主床前问:“老爷,这会儿好些了吗?再喝了这碗,明日一早,你就又生龙活虎了。”
卢庄主喝完这碗药,脸上露出了笑容:“古壶啊,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小子还真有几下子,老爷我好多了,夜深了,你回去吧。”
古壶告辞出来,在回诊所的路上,看着苍穹满天的繁星,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搞定!”
谁说只有主人糟蹋奴婢,奴婢就只能忍气吞声?这不,奴婢不也能出口恶气了吗?
第二天下午,诊所里没病人时,曾大夫来了。古壶心里一怔,老先生当真来问罪来了,他忙让座敬茶。
曾大夫端起茶碗又放下,端坐椅上,看着古壶却不说话,冷峻的目光如刷子一般在古壶浑身上下刷着,这让古壶心中发毛。
古壶昨夜他已经想好了,与其被动挨骂,不如主动认错。
古壶深深地给先生鞠了一躬说:“先生,弟子错了,请先生责罚。”
“哦——?错在何处?道来为师听听。”曾大夫脸上仍然挂着霜,口气像冬天的风。
古壶:“错之一,不该图一时之快意,故意让庄主老爷没病生病,小病弄成大病。”
“错之二,不该不听先生的教诲,随意使用‘封河开山’这一方子。学生知错了,请先生责罚。”
“当然要罚,拿戒尺来!”曾大夫严厉地说。
古壶一愣,拜师当日,先生就说过,偷懒不勤奋会用戒尺惩罚他,可大半年来,他异常勤奋刻苦,不但学完了先生要求学的东西,还超额学习,那戒尺一次他没用过。
这一次,先生真生气了,该打!他赶紧取来戒尺,主动伸出右手掌。
“右手在写方子,左手!”先生说。
他赶紧换成左手,先生抓住他手指,“啪啪啪”在其掌心狠狠抽了三下,“不打你不长记性。”
先生是真打,打着是真疼啊,古壶缩回手,长长作了的揖道:“谢先生教诲,古壶既知错,一定改正!”
“唉——”曾大夫长叹一声,脸色温和了许多。
“为师教导过你,医者仁心,仁为上,术次之。无论贫富贵贱,于医者眼中皆为患者,医者只能为人除恙,岂能给人添病?医者无德,其害无异于豺狼虎豹,医德为上,医德为上啊!”
听了先生这番话,古壶知道在先生眼里,这事上升到医德的高度,事态严重了。
他赶紧再次边认错边解释,话说了一簸箕,归根一句话,自己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对卢庄主所不满,开个小玩笑。
但开这样的玩笑仍然是错误,保证以后决不再犯,多谢先生教诲,一定牢记人命关天,医德为上。
先生脸上总算拨云见日,说:“你是聪明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古壶这次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想到自己原来医治动物时都是医者仁心要把它们治好,何况现在自己医治的是人?
不管是什么人都是人,在医者面前应该只有患者,不应该有穷人富人好人坏人,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蠢事了,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曾大夫又一番苦口婆心地训导之后,总算消了气走了。
大半年来废寝忘食地学医,好久没有去看过家人了。
这天中午没有患者,古壶让伙计照看着诊所,他去大宅看望小妹。
现在庄上人人都认识他,一路上见到的每个人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走着走着,正好在路上遇到母亲,古壶忙拉着母亲到树下阴凉处说话。
母亲理理他的衣服和头发,看着他欣慰地笑了:“壶儿啊,连娘都没有想到你能学医,还这么快就出了师自己坐诊,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
“你真的长大了,你看现在全庄人都尊敬你,娘说起你都脸上有光,虽然咱们仍然是奴,可做奴能做到你现在这样,难得啊!娘高兴,你爹九泉之下也——”
母亲说着说着便抹眼泪,古壶轻轻擦去母亲眼角的泪水,说:“娘,儿长大了,你放心跟,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我还要让您和兄妹都过上不当奴的好日子。”
他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那个世界里的那个娘,当年,当他刚才工作,把第一个月的薪水交给母亲时,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只是当时的称呼是“妈”,也不知那位妈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那可怜的盲姐姐,不知她们过得怎样。
远方的母亲,远方的姐姐,你们在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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