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在古壶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手推了推门,不出所料,拴得死死的。
不能犹豫了,他拍打着门,大声说:“古大夫,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拍了十多下,门才打开,古壶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定伯,有事?”把他让进屋。
卢定返身拴好门,贴着古壶小声说:“刚才,我看见有人在你门口偷听,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这——他是谁?!”
卢定突然停住了,卢定惊讶地发现屋内还立着一个人,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到古壶身后。
“哈哈,定伯别怕,他是我兄弟,你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古壶笑着,指着那人,
“你兄弟?!”卢定这才心下一松,仔细一看,发现这人一动不动,他大胆着转到这人正面一看,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是一个穿着衣服的木头人!面目冷峻,像一尊吓人的神像。
“定伯不用怕,你见过他的,你看。”古壶三下五除二剥去这木头人的衣服。
卢定这下看清楚了,这就是离开成安府后,古壶就一直在削刻的那截木头,如今变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真人大小的木头男人。
木头人浑身上下画了几百个点点,点旁标注了穴位名称。神庭穴、睛明穴、哑门穴、膻中穴、神阙穴、肺俞穴、肩井穴、太渊穴……
“你每天晚上紧闭房门,就是在摆弄这木头人?我以为你在读书。”卢定看着古壶。
古壶笑道:“这个比读书还重要,我要熟悉每一个人体穴位,才能精确地给患者针灸治病啊。这是我练习针灸的独门秘籍,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紧闭门窗。”
卢定不由得对古壶竖起大拇指:“你会成为神医!刚才有人——”
“我知道,刚才有人在门外偷听,我还知道,定伯你也每晚都要来听一听,你是关心和,不放心,谢谢你老人家了,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没事。”
“你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卢定怔怔地看着他。
古壶掐着手指:“我算出来的。”其实,他是闻出来的,定伯的气味他再熟悉不过了,刚才闻到一个陌生人的气味,在门口停的时间过长,应该就是那位偷听偷看者了。
卢定放心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是要多加小心,那我先走了,”
可是旬日之后,有事了。
这天在医摊上,卢定仍然坐在古壶身后的木箱上,问诊看病的人仍然排起着弯弯曲曲的队伍,人们排着队,议论着。
人们都说这古大夫医术高明,收费公道,对穷人还分文不收,真是个天降的好好大夫,口碑早就从成安府传到平阳府,有些人提前两天就从乡下赶来。
卢定看着古壶为患者开诊断、开处方,听着人们的赞誉声,感觉自己脸上也光彩无比,好像古壶就是自己的孩子似的。
古壶为一位老妇人诊断后开了处方,老妇的儿子掏出铜钱恭恭敬敬地递到卢定手上:“您收好!”
卢定刚接过这钱,突然他的手腕被从肩后伸来的一只手抓住了。
“慢!——”一个声音吼道:“你们在此行医收费,可曾纳税?”
卢定起身转过来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大胡子男人,这人身后还有七八个年轻人,一看样子就是街痞混混,哪儿都有这样的人。
之前的围观者见势不妙,都朝边上躲,有人指点着,小声议论着。
卢定想挣脱大胡子的手,却挣不脱,他恭敬地回答:“纳了纳了,每日都向官府来收税的胥吏纳了税了,一文不少,我们每日纳的税,是门店诊所的三倍呢。”
大胡子一下夺过卢定手里的钱说:“谁问你向官府纳税了?我是问你向我胡三爷纳税了吗?”
“这——这——?”卢定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虽然怒火中烧,可出门在外,能忍则忍。
这时,一直在为患者切着脉没作声的古壶站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说,只看着大胡子微微地笑着,四根手指在自己额头上轻轻地敲着
卢定知道,古壶一敲额头,不是在思考大事,就是打算要干大事。
他知道古壶武艺高强,可再高强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强龙难压地头蛇,面对八九个气势汹汹的街痞,还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好。
卢定过去两步,拉住古壶的胳膊说:“出门在外,少惹事,不要打架!”
古壶轻轻拉开他的手说:“定伯放心,我不打架。”
古壶说的是心里话,他确实不想打架,确切地说,是不想一上来就打架,但到不得不打的时候,打打也无妨,何况,他还想试一试新练的点穴术是否真那么神奇管用。
自从把那木头人削刻好的这半个多月,他每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房内,就是在用这木头人练针灸,练点穴。
每个穴位的部位和功能他已了然于胸,部分穴位的针灸他已在行诊中在患者身上实践过,效果还不错,只是这点穴嘛——
今天能不能试试,就看这群街痞给不给机会了,他敲着额头,心里拿定了主意——先礼后兵!
古壶仍然微笑着,他歪着头问大胡子:“这位仁兄,我们已纳了官家的税,你是哪路神仙,我们为什么要向你纳税呢?”
“哈哈哈——”大胡子大笑,“你说对了,我是神仙,你向官家纳的是交易税,我要收的是地皮税,我是这一片土地的土地神,所以你要向我纳地税,不多,十串,拿来。”大胡子说着向古壶伸出手掌。
“薄天之下,莫非王土,百姓纳税,只纳给官家,不纳给个人,哪怕这个人是鬼神,我要不纳给你呢?”
“那就卸你们一人一条胳膊当税钱!”大胡子大吼一声,他七八个手下立即亮出刀剑,把医摊围了起来,之前的患者和观者立即躲散开去。
“打——”大胡子的声音间刚落,站在卢定身旁的侯戈突然炸出一声吼,他平地嘣起丈余高,像一只发怒的大猴,张牙舞爪直扑大胡子。
侯戈从空中贯顶而下,两爪真奔大胡子面门而去,大胡子一侧头,躲开了这一爪,可胸口还是被侯戈抓到了,衣服“唰”地一声裂开一个大口子。
“给我宰了他!”大胡子怒吼一声,几个手下立即持刀上前围住了侯戈。
古壶也没料到侯戈会突然出手,侯戈虽然擅长飞檐走壁,可他现在还没专门练过武,几把刀要真一起砍去,他是应付不了的
“侯戈你到房上去!”古壶大叫一声。
侯戈听得这话,再次一个腾跃,一翻跳出了包围圈,三五几下便窜到了旁边的房顶上去,大胡子几个手下追到屋檐下,却只能干着急,上不去。
“你们过来,钱在这儿。”大胡子一招手,那几人跑回来,把古壶、卢定和卢勤围住。
“这税你给还是不给?”大胡子指着古壶问。
“好好好,你是大爷,我给我给。”古壶说罢过去打开木箱盖,从里面抓了一把铜钱出来,另一只手把盖子盖上。
“哈哈哈——你打发乞丐呢?”大胡子大笑道。
“说对了,你很有自知之明,你们不就是乞丐吗?你们还不如一般的乞丐,你们是强行乞讨的乞丐。”古壶哗啦哗啦地掂着手上的铜钱说。
“你找死!”大胡子怒吼着朝古壶扑来。
古壶身形一闪,人已到了大胡子身后,大胡子还在转着头四处张望古壶人在哪里。
“我在这儿呢,乞丐老兄。”古壶轻轻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
大胡子猛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古壶:“你——?”
“我们打个赌吧?”古壶微笑着看着大胡子。
“什么赌?”大胡子迟疑地问。
古壶:“你不是说你是这一片的土地神吗,你自己说的不算,我得问问天神,问问土地,你要真是这儿的土地神,我的钱一文不留,全孝敬你这尊神,怎么样?”
大胡子:“你如何问?”
古壶:“我把这一把钱抛到空中,如果钱有一枚落到地上,就说明天神证明你是这里的土地神,这木箱里的钱全归你。”
“如果钱没有落到地上,就说明上天都不同意你当这儿的土地神,这钱一枚也不能给你,如何?”
“嘿!有意思,好玩!”大胡子笑道,“好,就照你说的,要是你反悔,你们的命就没了,我就不信这钱不落到地上还能长翅膀飞了,你拋吧!不!由我来抛,拿来。”
古壶怔了一下,这小子还不算太傻,可是由他抛,对自己来说,难度就有些大了,得调动自己最快的眼力,最快的行动速度,并且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犹豫了一下,可带已至此,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反悔。大不了真把箱里的钱全给了他,他指指天空说:“天神在最高处,你得往最高处拋?”
“知道,少废话,快快拿来!”大胡子掂了掂伸出的手掌。
古壶把这一把钱放在大胡子手上。
大胡子接过钱,猛一抬手,几十枚铜钱便真像一群从笼里放出的小鸟儿竖直蹿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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