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壶淡淡一笑:“这两样我能!其余之人力和财力投入之事你来做,我们仍按比例分利,如何?庄主敢不敢做?”
“大——大——太大了。”卢庄主一下变得结巴起来,“这事太大了,之前我从来没想过,别说我,我相信连景王爷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事,这事容我细思——容我细思。”
“哈哈哈——”古壶大笑,“当然得细思,庄主不用急,我等得。”
古壶暂且放下这个话题,又跟卢庄主聊起了别的,两人直聊到夜深方散。
两日后,卢庄主带着古壶做出的新版“吸水龙”样品和古壶给他的另外几张图纸告辞而去,临行前,他告诉古壶:“我回去后立刻向王爷禀报,你等我消息,另外——”
卢庄主突然神秘而小声地附耳对古壶说:“另外,我有个消息现在就在告诉你,霞郡主没走,还在这镇上,她好像在等——等什么。”
“噢——郡主没走?”古壶故作惊愕地看着卢庄主,“你说她在等——等什么?”
“嘿嘿——”卢庄主诡秘地笑了笑,拍拍古壶的肩,“等什么,我哪里知道?古大夫你聪明绝顶,你不知道吗?哈哈哈——”卢庄主大笑着,一拱手,转身走了。
嘿,这老狐狸!古壶摇摇头,身后传来侯戈的声音:“古哥,冯大夫来了。”
古壶回头,侯戈身旁站着一位年过五旬、精神矍铄的清瘦老头儿,忙拱手道:“老人家就是冯大夫前辈?”
老头儿微笑着点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番,拱手道:“早闻古大夫医术高明,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后生可畏啊!”
“哪里哪里,前辈里面请,我们说正事。”古壶把冯大夫请进屋。
自前些日子卢庄主来后,古壶估计开矿山冶铁之事十有八九能成,要是那事一成,他哪还有精力来经营医馆?可这医馆他又不想丢,其收入要保障一家人的基本生活,这是眼下安身立命之路。
几经打听,百里外有一位高医冯大夫,四处游医几十年,现在年纪大了想坐堂行医却苦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古壶便派侯戈把冯大夫请了来。
与冯大夫一番磋商,冯大夫同意受雇在“壹中乾坤”坐堂,只管诊病开处方。
古壶又安排石当归负责药材进出和日常事宜,侯戈负责医馆侍卫和跑腿,又新雇一伙计抓药,雇一邻家大嫂负责馆中茶饭。
安排好医馆事务已是午后,古壶朝云香客栈而去,走着走着,心中犹豫,脚下徘徊,不知该不该去。
几天前黄安让他去为郡主诊病,他已然看出,郡主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上,尤其是她那一句“神已乱,药难安,听天由命”包含了无限的幽怨。
古壶从她的话语,更从她看他的眼神里,大体能猜出她在怨什么,她是怨自己身在金屋,不能随心所欲与他这个曾经的奴相亲相爱。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怨他的恨,他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虽生于皇亲之家却清纯善良的美丽女孩儿。
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他能向她表白吗,要是被她家里知道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是,就这么放弃吗?他又不甘心,自己是谁?自己可不是这个世界的凡夫俗子,来此一遭,遇到心仪之人却连表白都不敢,岂不白来一趟吗?
当初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连向心爱之人表白的种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古壶怒其不争地打了自己脸上一下,大步朝云香客栈走去。
古壶来到云香客栈,到几天前去过的郡主房间一看,房内已是换了别人,他一愣,心中顿时有种空落落的不安感。
忙找到掌柜的问几天前住这里的客人哪里去了,掌柜的打量他一番问:“先生可是古壶大夫?”
“正是!”古壶焦急地点头答道。
掌柜的取出一封信递给他:“你要找的客人早上已经离开,这是他们托我转交给你的。”
古壶忙撕开信封一看,娟秀的字迹道:“我们先行去你家乡坐尿坝等你,紫霞即日。”
他见到这简单的两行字,却像见到了她的笑脸,心中顿时踏实温暖起来,谢过掌柜的,他立即回医馆,急匆匆牵出马就要离开。
侯戈问他去哪里,要不要他一起去,他摇摇头笑笑说:“去谈恋爱,你不用去当电灯泡。”
“谈恋爱?电灯泡?何意?”侯戈不解地搔头时,古壶的马儿已经撒欢而去。
心中着急马蹄急,古壶一路扬鞭策马,一路再次对自己刚才要对她表白的决心产生了动摇,真要这么做吗?真要说出来吗?要是……
不到半个时辰,古壶已进了自家院门,古莉一看他进来,鸟儿一般飞过来,欢快地叫道:“二哥,上午来了一女两男三个人,说是你的朋友。”
“人呢?”古壶急急地问,拴了马就要进屋。
“走了!”古莉拉着他说。
“什么——走了?哪里去了?”古壶一把抓住小妹的胳膊。
“哎呀,你捏痛我了,不告诉你!”小妹娇嗔地叫道。
“小妹!”古壶忙放开小妹,笑道:“对不起,小妹,二哥着急要见到他们,有话对他们说,你快告诉二哥他们去了哪里。”
“嘿嘿,是有话要对那个漂亮的姐姐说吧,你说是不是,我就告诉你他们去了哪儿。”古莉调皮地瞪着他。
古壶一怔,刮了小妹鼻子一下:“人小鬼大,是的,我是有话对那个姐姐说,快说,他们去了哪儿?”
“那里!”古莉遥指着后山说:“他们在屋里喝茶时,听大哥说起后山上有狐狸有野兔,便去后山打猎去了。”
原来没走!古壶刚吊起的心放了下来,他进屋匆匆弄了些干粮和水,装在长褡裢里斜背在背上,便上马朝后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他也没喊没叫,而是像大个那条狗一样,东嗅嗅西嗅嗅,很快便发现了三人的气味痕迹,牵着马寻味而上。
到了大半山腰,一阵低沉呜咽的声音突然传入耳内,他一愣,侧耳聆听,很快便听出来了,这吹的是埙。
他跟曾大夫学医时,喜欢吹埙和吹箫的老师也教会了他,他原本一样乐器也不会,自从跟老师学会这两样乐器后,他便喜欢上了它们。
像个大鹅蛋似的埙原本就是一种上古乐器,构造简单,音色朴拙抱素,如地籁之音。
此时传入耳内的埙乐,他虽然从未听过,不知道乐曲叫什么名字,可那如诉如泣而略显沙哑的乐声,像是某人正在倾述满腔幽怨,听上去让人心中一阵酸楚。
树木遮掩,他只听出埙声的方位,却看不见吹埙之人。
古壶费力地爬上旁边一棵树,那声望去,他一下愣了,不远处一个山头的一声石头上,站着一位紫衣飘飘的女子,正捧埙吹乐,凭他这双狗眼,一眼就认出这正是霞郡主。
只见她专注地吹着,身体微微地晃动着,埙乐声如一道清泉从她紧捧的手间流出,越过岩石,越过林木,孤独而凄婉地流淌在山林之中。
古壶心中一酸,缓缓地下得树来,急急地朝埙声的方向走去。
当黄安和那个侍卫看见古壶正要开口招呼他,古壶冲他们摆摆手,然后蹑手蹑脚地朝背对着他的霞郡主走去。
离她还有十多步距离时,埙声突然停止了,她没转身,声音却传过来:“古大夫,你贼头贼脑贼手贼脚地,要偷什么吗?”
古壶一下呆若木鸡,他一直都把目光系在她身上,她从未田转身或回头看过一眼,怎么知道是他,还知道他“贼头贼脑贼手贼脚”的样子,难道她也像我一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能力?
形迹暴露,古壶只得一双手一拱道:“古壶见过郡主。”
霞郡主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也一拱手道:“不期而至,有所冒昧,见谅。”
古壶:“哪里,前几日不是答应过带你来的吗?郡主刚才怎么——看也没看,专心致志地吹埙,怎么知道是我?”他还在纠结这一点。
霞郡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可就是知道——知道是你,我也觉得奇怪”
“也许——也许是灵犀想通,心有灵犀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霞郡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知道灵犀为何物吗?”古壶问。
霞郡主点点头:“知道,是犀牛角,有一种犀牛角名通天犀,有白色如线贯通首尾,为灵异之物,称之为灵犀”
古壶知道此时不卖弄也不行了,该卖弄时就卖弄。
他转头看着葱茏的山林,清一清喉咙,缓缓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只见痴呆而立的霞郡主反复地呤诵着这两句诗,像是一台复读机。她的目光越过地面的一切,飘忽向遥远的虚空,仿佛已经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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