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不用眼睛看,他便在木面板上摁下那个十一位的号码,把天机牌放在耳旁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妈,你能听见吗?儿在远方想你了,姐,你还好吗?……”
“你怎么啦?你在干什么?”一声清脆的童音把古壶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他认出,这个蹲在面前,好奇地歪着头看着自己七八岁的小女孩是何老爹的孙女儿,他再一抬头,面前站着何老爹。
“何老爹。”古壶忙站起身。
“古大夫,离家多长时间了,想家了?”何老爹看着他,慈祥地微笑着。
古壶一愣,是啊,离家多长时间了?他在心里问自己,一年多?一千多年?他一时有些恍惚——都是山中一日,世上一年,我现在是在“山”中,还是在“世”上?
“想家了?”何老爹又重复问了一句,古壶一下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古壶这才发现脸上湿湿的,他把抹了一把脸,不好意思地笑道:“第一次离开亲人出远门,是——是有些想家了,老爹见笑了。”他说着把天机牌挂回腰间。
“这样年轻就出远门经商,不容易啊!”何老爹笑说,“走,他们都摆好了,我们过去大吃他一顿,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把你当成盗墓贼,这里又有什么墓。”
“好的,叨扰何老爹了。”古壶高兴地站起来,这也正是他想知道而又一直不好问的,难道这里真有什么古墓?
何老爹把古壶领到单独摆放的一处桌案旁,熊大熊二和侯戈早已置好酒肉,酒过三巡之后,熊大熊二带着侯戈去另外年轻人的桌席上去了。
古壶看见熊大熊二和侯戈三人俨然已成好朋友,可能是因为那兄弟俩也佩服侯戈的功夫,他为侯戈更加善于结交朋友而高兴。
“古大夫,你的医术真是老夫见过的大夫里面最高明的,来,敬你。”何老爹端起酒杯说。
古壶忙双手举杯:“何老爹是驱虎追豹的英雄豪杰,晚辈敬你。”
“哈哈哈——”何老爹豪爽大笑,“英雄豪杰,好,为英雄豪杰,干!”两人干了第一杯,
古壶只喝了三杯便推说酒量不行,不再喝了,何老爹也不勉强,他自己喝了一大口后,手指捻着酒杯看着古壶问:“古大夫可知我们这几十户人是干什么的?”
古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难道还有什么考验?心中一下警惕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仰了仰,心中告诫自己,拉开距离!
“这是个猎寨,你们——你们不是猎户吗?”古壶试探地看着何老爹。
“猎户这不假,我们确实以打猎为生,本寨人多,我们在官府也是入了册的猎户。”何老爹抬头看着前方山坡,“其实,我们还有另一个身份——守墓人。”
“守墓人?!”古壶一惊,“你们——你们全都是吗?你们守的是谁的墓呢?”他心中非常好奇,看来,任何事物都不能只看表面,背后的另一面往往更加真实。
“唉——说来话长啊!”何老爹长叹一声,讲出一段故事来。
数百年之前,这横头山就有土匪修建横头寨盘踞在此,土匪时常出山抢民杀官,虽有官府剿杀,可此地山高林密,地势险峻,要么官兵打不过土匪,要么剿灭不过几年,土匪又像韭菜一样长了出来,总是剿不绝。
直到一百零五年前,官府派一个姓王的将军带兵进山,王将军有猛有略,不做依靠手上的军队,还依靠山下被土匪祸害过的百姓,全部剿灭了土匪。
打了大胜仗后,王将军让附近山下遭土匪抢掠最严重的百姓进山,把土匪抢掠一粮食财物分发给百姓。
就在王将军指挥分发粮食财物时,一个受伤藏匿的土匪射来冷箭,正中王将军胸口。
这箭头有剧毒,谁也救不了,王将军临终前,让手下把他就地埋在这横头寨,他说他死后,灵魂也要在这里镇压匪魅,保一方百姓平安。
把王将军安埋在寨子后面后,王将军的一些手下和一些感恩将军的百姓便留在这里为将军守墓。
本来打算只守一年的,后来发现这山里猎物丰富,不但能养活人,还能靠售卖兽肉兽皮过上不错的日子,于是他们便没离开,又守墓又狩猎一代代传承下来。
“你们就是当初那些守墓人的后代?”古壶问。
何老爹点点头:“是的,王将军的事传到外面,不知怎么就传成了说他的墓里陪葬有大量从土匪处搜到的财宝,几乎每两三年就会有人来山里试图盗墓,还没进寨就被我们发现赶走了。”
“几年前有两人带真进到了寨里来盗墓,刚挖了几锄便被我们抓住了,我派人把这两贼扭送官府,两人在半道上逃跑,结果在追赶中落崖摔死了,所以我们今天把你们俩也当成了盗墓贼,还望古大夫见谅”何老爹说着拱手致礼。
古壶忙还礼道:“原来如此,老爹不必致歉,倒是你们一寨子人世代忠心守墓,让古某由衷地敬佩,听老爹如此一说,我倒真想趁着明月,瞻仰瞻仰这将军墓,不知老爹是否应允?”
何老爹怔了怔,说:“其他外来人,我们是不允许去看的,可古大夫你想要瞻仰将军墓,这当然不能拒绝?我吩咐他们不要闹太久了,这就带你去。”
何老爹过去叫过熊氏兄弟俩嘱咐了一番,然后又叫两人打上火把,过来带着古壶和侯戈朝后面一山坡走去,大个紧跟在古壶后面。
何老爹边走边说:“这将军墓啊,已经成了我们全寨最神圣的地方,清明和春节这两个节日,全寨人都要到墓前祭奠将军英灵,将军的灵魂也会保佑我们。”
“有一次,一头捉回来关着的野猪跑了出来,正好跑到将军墓附近,恰有三个孩童在那里玩耍,孩子吓得乱跑,野猪跟着追。”
“眼看野猪就要撞向孩子时,突然一阵阴风刮来,飞沙走石,孩子们吓得跌倒在地,待阴风过后,孩子们发现野猪在将军墓前的一块大石头上撞死了,古大夫你说,这神不神啊?”
“神!真神,真是——”古壶像朝四下看了看,接着说:“真是将军在天之灵保佑你们啊!”
“是啊,将军有灵,还有……”何老爹接着说。
古壶回答何老爹的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嗅到了一毕异常的气息——熊大的气息。
白天熊大劫持他拿刀逼着他的脖子时,贴着他的身体,他对熊大的气息异常敏感,可是刚才他四下看时,并没看到熊大的影子,但他确信熊大正在附近隐藏跟踪着他们一行。
受到一个猎人隐藏跟踪,常人是难以察觉的,可古壶嗅出了这猎人的气味。
熊大的暗地跟踪,一定是刚才何老爹的安排。
想到这里,古壶心中的弦又一次绷紧了一些,他侧眼看看正兴味盎然地说着村里趣事的何老爹,心中升起疑惑。
这位慈祥中透着威严,看似性格粗豪,而言语中又流露文雅的老者,这位猎户的首领,真的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吗?他刚才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吗?他为什么要安排人继续监视呢?……
“古大夫,这就是将军墓。”一路思忖疑惑的古壶被何老爹的声音打断思绪,一看,前面一个大馒头似的巨大的土垒。
土垒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建筑,奇怪的是,在朦胧的月色下,看不出坟墓,而更像一面侧架在木架上的鼓。
“这是墓?”古壶惊讶地看着身旁的何老爹,他从未见过如此形状的墓。“我看上去,怎么像一面立着的战鼓?”
何老爷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古大夫好眼力,这将军墓的墓碑就是照着战鼓的形状做的,这是当年将军的遗愿。”
“他说这战鼓就是他的灵魂,要用它来镇守在这里,这里永远不会再有匪患,我们寨里的人,有时在夜深时会听见战鼓的响声,古大夫不妨近前看一看,听一听。”
古壶侯戈跟着何老爹和两持火把的人近前一看,果然好大一面“石战鼓”,这鼓面碑之后是巨大的长石砌成,上面有土盖着的坟堆,土堆上长满了草。
鼓面碑上的文字也特别,只在上下左右分布着四个大字——将军之墓,其他别无一字,古壶抚摸着这石战鼓,又贴耳倾听,可听不见鼓声,只听见轻微的风声。
“汪——汪汪汪。”古壶在仔细看仔细听时,他脚旁的大个突然大叫着蹿开去,跳着朝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狂吠起来。
古壶知道熊大就藏在那灌木丛中,大个和他一样,肯定早就嗅出了熊大的气息,也许熊大手上的弓箭正对着他或侯戈呢。
“大个,别乱叫,过来。”古壶对着大个喊道。
大个不再叫也不再跳了,乖乖地过来蹭着古壶的裤腿。
“哈哈——”何老爹笑了,“古大夫,你这狗,比我们猎户的猎狗还听话。”
“它是我的兄弟,当然听我的话了。”古壶摸着大个的头说。
何老爹和拿火把的两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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