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店里的客人早已跑光,张记食肆下药害人的事一时传得满城风雨。
张勤经过一番暗中调查,最后怀疑是李发的伙计陈五受李发指使偷偷在在张记食肆下药,目的是人败坏张记食肆的名声,挤走同行。
前日,张勤捉到陈五送到县衙,同时送来的,还有这封举报信,算是诉状了。
昨日,古壶已经派游徼刀风带人去两家食肆盘问了店内人等和街坊邻居,又让二道毛也从外围找人打听,张勤诉状上所述的事情基本是事实。
可是,侯戈和二道毛对李发的暗查,结论让古壶百思不解。
这李发老家在离县城六十多里的一个村里,家中还有年近七旬的爹娘,李家在乡里口碑很好。
这李发也是个出了名的勤劳孝顺,忠厚老实之人,五年前到县城开了这家食肆,起早摸黑经营,与周围邻里也处得不错。
如此一个厚道之人,怎么使出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排斥同行呢?而且,他也应该听说张勤告发了他,他既不反诉,也不走,仍然在正常经营着他的李记食肆。
这便是古壶觉得此案蹊跷,值得一好好查一查审一审这个案子的原因。
古壶打算今日午时正式审理此巴豆案。
正午时分,刀风带人把原告张勤、被告李发,还有李记食肆伙计陈五,及两食肆的其他几个伙计和两家街坊等一干十多人带到了县衙大堂。
古壶一看张勤和李发两人,心下一怔,张勤胖身圆脸,长得忠厚老实,而李发瘦长尖脸,一看就是个机灵会算之人。
是不是把两人搞反了?古壶心中存疑,要是第一次正式升堂审案就把原被二告搞反了,那不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当然,古壶也知道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谁好谁坏,得审下来看。
古壶一拍惊堂木,大声问道:“堂下二人,谁是原告张勤?谁是被告李发?”
胖者答:“草民是原告张勤。”
瘦者说:“草民是被告李发。”
没错呀!古壶悄悄自己拧了自己大腿一把,怎么能貌取人?该打!
“原告张勤先陈述!”古壶大声说。
张勤于是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跟举报信上所述一致,他最后指着一旁的陈五说:“大人,这个伙计就是李发派来我食肆投药之人,大人一审便全明白了。”
“陈五,是不是李发指使你投在张勤家的食物里投放巴豆?从实招来!”古壶指着陈五厉声说。
陈五说,他在李记食肆当伙计三年了,李记食肆生意一直不如张记食肆。
上月初五晚上,掌柜李发单独请他喝酒,交给他一包药粉,要他寻机投到张记食肆的食物里,以此坏张记名声,挤走张记。
他当时不敢,怕出人命,李发说那药只会让人腹泻,不会出人命,又给他钱五贯,说事成之后还要再给五贯,他一时贪财,迷了心窍便答应了李发。
事发那天清晨,他悄悄溜进张记食肆的厨房,在几样食物里投了药,前日打烊回家时,他在街上被张勤带人捉住,知道事情败露,就把事情告诉了张勤。
陈五还说了能证明上月初五他李发请他喝酒的证人,李记食肆的另外两人,两个伙计。
古壶再一问这两个证人,这两人也证明确有这事,他们亲眼看见李发请陈喝酒,他们当时还因李发只请陈五,没请他们而心怀不满。
“被告李发,刚才几人所言,你也听到了,你有何话辩驳?”古壶一拍惊堂木,大声说。
“草民无可辩驳,一时糊涂触犯王法,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草民任由大人处罚。”李发仰头看着大堂屋顶,清楚明白地说。
“你——?”古壶指着李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万万没想到李发认罪如此干脆,这案情如此清晰明了,如此好审,这一切顺利了,顺利得一点都无需他这主审官费脑筋。
真这么简单吗?这事简单得有些反常,有些事情太过正常反而可能极不正常,古壶在心中告诫自己,可——?
古壶走下堂来,走到李发跟前,围着他再次把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李发旁若无人,眼中好像根本就没有他这县令大人似的,目光仍然直直地系在大堂屋顶上,一副要打要杀由你的模样。
难道这屋顶上有什么特别的?古壶心念一闪,也仰头朝李发盯着看的地方看去。
可上面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他知道这李发是真的认罪了。
这——这案子真是太无聊了,古壶心中思忖,一切清楚明了,该怎么判怎么判吧,你还想怎样呢?
古壶在心中对自己说着,回到法桌后面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当再一次把目光投到李发脸上时,古壶心中“咯噔”一下,他清楚地看见了李发两眼中噙着两汪泪水,而这泪水,他刚才下去站到李发身旁看时,他眼里是没有泪水的。
泪为心声,古壶知道事情可能真的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应该再给李发一次辩驳的机会。
“李发,你——”古壶再次拍了一下桌面,指着李发说。
“你真就再没有什么要说的,要替自己辩解的了吗?这是在公堂之上,你无须害怕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本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决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古壶有心有不甘地说。
“大人,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李发仍然眼望着屋顶,“大人你就依律判吧。”
嘿,遇到这样一个人,你还能说什么呢?古壶不再问了,让原被告和证人都在记录上签字画押。
之后,古壶正式宣判,判原告张勤胜诉,判被告李发赔偿原告张勤钱百贯,敲锣打鼓到张记食肆门上赔礼道歉为张记食肆恢复名誉。
李发食肆立即关张,三日内搬离,十年之内不准在横头县城营商,伙计陈五杖责三十。
“原被告双方有无不服?当堂申明。”宣判完毕,古壶大声问。
双方均表示服判,古壶又叫他们签字画押,陈五当堂挨了三十杖,此案即告完结。
“哼!不自量力。”双方离堂而去时,张勤对着李发冷冷地哼了一声,气愤地说。
李发看也不看张勤,径自去了,其他人纷纷指责李发缺德,议论着离开了。
古壶一直看着他们离开大堂,走出衙门,他始终觉得这案子有哪儿不对劲,有些别扭。可又实在想不出来究竟哪儿不对劲,只得悻悻地回到后堂自己书房。
边喝着茶边想,“哼,不自量力!”张勤最后甩给李发的这句话响在耳畔,李发仰头望着屋顶,两人眼含泪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不自量力”的意思,显然是张勤在说李发不该跟他斗,现在还不是斗输了?这是一个忠厚的打赢官司的人该说的话吗?好像应该,又好像不应该。
李发的表情和泪水,不像是因做了坏事而悔恨的泪水,却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有难言之隐而又不得不隐忍的泪水,实在忍不住而流出的泪水。
他那么快,那么干脆地认罪,更像是在逃避什么,在想要早早结束这场注定赢不了的官司。
古壶越想越觉得这案子没有如此简单,他把侯戈叫来,简单对他说了这巴豆案的案情和今日堂上的情况。
最后说:“你马上就出去,悄悄监视李发,直到他到新的地方安定下来为止。”
“古哥觉得这李发是冤枉的?”侯戈问。
古壶:“现在还不能这么说,但我感觉这事没如此简单,还没完。”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这回我要把千里眼带上了。”侯戈说罢,匆匆离开。
侯戈回到自己屋内,就去箱子里找出那千里眼,铃儿见他翻出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侯戈笑了:“这叫千里眼,用处大着呢,以后给你看,现在我要去办事,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你别等我。”匆匆收拾个包袱便出去了。
侯戈来到李发的食肆附近,找了个方便的地方,远远地等着看着。
这天下午,李发叫来几个锣鼓手,吹吹打打地引得一大群人围着,到了张记食肆,赔了礼道了歉,又赔了钱,折腾了半天。
晚上,侯戈在像个蝙蝠般,一会儿房顶,一会儿屋檐下,也把李发做的事看个一清二楚,他大半个晚上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到要天亮前一个时辰,李发才收拾完毕,给几个小伙计结算了工钱,打发他们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屋檐下坐着,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李发雇来两辆马车,拉上东西离开了县城,不快不慢。
侯戈一直远远地跟着,李发应该是朝他乡下老家的方向而去。
路越往前,行人越来越少,从一片树木里经过时,李发在前面挥手让车停下,侯戈远远地看着,他们似乎要在途中打尖填肚皮。
侯戈也感到有些饿了,便躺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树冠上面,掏出几块牛肉干,一边嚼着一边用那千里眼观察着李发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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