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卢怀英来到了即墨营城,参将张友勋带着一众部下在城外迎接。
虽然卢怀英也是参将衔,与张友勋是平级,可人家是卢象升的亲将,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卢怀英这个参将的含金量远高于张友勋,所以张友勋不敢怠慢。
“呵呵,张参将如此客气,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张友勋笑着说道:“卢参将乃是督臣的身边人,你我虽是同僚,可在我心中,卢参将却如同上官一般。”
卢怀英笑了笑,与张友勋寒暄客气了几句,张友勋便说道:“我在府中备下了薄酒,还请卢参将移步,咱们好好叙旧。有诸位作陪,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卢怀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刘衍,笑着对刘衍点了点头,刘衍也是含笑示意。
随后卢怀英说道:“张参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日到此并不是公干,而是途径即墨营城,特意过来看一看刘游击。我与刘游击在济南之战中曾并肩作战,所以此番是来与刘游击叙旧的。”
张友勋闻言神色一僵,不过转瞬即逝,脸上瞬间就恢复了笑容:“呵呵,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卢参将与刘游击叙旧了。不过等到卢参将启程的时候,一定要派人来说一声,到时候我给卢参将送行。”
“呵呵,好说,张参将太客气了。”
随后卢怀英便在张友勋、毛兴乙、王业、董必会等人的注视下,与刘衍一同上马,二人并辔而行,直接去了刘衍的府邸。
“这个刘衍!”
张友勋等人虽然心中不爽,可是此番却不敢再说什么,愤愤的各自回去了。
“什么!”
在游击府邸内,卢怀英听完刘衍的讲述,震惊的说道:“刘游击啊,你做事也太莽撞了,竟然率部与张参将他们火并!”
刘衍笑着说道:“没有火并,充其量只是两拨士兵斗殴而已。”
“几百人的斗殴?”
卢怀英瞥了刘衍一眼,说道:“谁见过斗殴还全体披甲的!这要是出了人命,或者局势没控制住,双方直接开打,弄出兵变来,谁来承担责任?到时候督臣动怒,我看你这个游击将军也就做到头了!”
刘衍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张友勋估计是看我升迁过快,故意找事情,让我拿出大批兵备给他,我岂能如他的愿!”
卢怀英听完了事情的原委,说道:“此事的确是张参将有错在先。我看张参将是担心你升迁太快,爬到他的头上去,所以才有意打压你。可是张参将没想到,你刘衍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直接将张参将伸过来的手给剁了。”
刘衍大笑着,说道:“我的事情说完了,不知道卢大哥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卢怀英说道:“我确实是有公干外出,只不过来这里,是督臣专门嘱咐的。”
刘衍笑着说道:“看来卢大哥过来找我不是为了叙旧,而是公干啊。”
卢怀英也笑了起来,说道:“事情是这样的,现在督臣正在整编督标营,颜抚台那边也在整顿兵马。督标营和抚标营都扩编了一些,也学着刘游击,按照新军的样式开始训练。”
“按照督臣的设想,整编之后的督标营要全军披甲,装备的火铳全部都要自生火铳,要装备一定数量的精良火炮,全军将士都要分配耕地,要有足额的钱粮供应等等。”
刘衍闻言也是面露喜色,眼下距离历史上李自成攻破北京,以及满清入关,已经越来越近了。虽然刘衍并不准备给大明当孝子贤孙,将来大明能救则救,以一己之力掌控大明也是不错,可是大明不能就,刘衍也不介意自立为主。
不过以现在新军的力量,要同时面对李自成的百万大军,以及满清的十数万精锐铁骑,还是力有不逮。卢象升和颜继祖的两支精锐如果能够操练成功,对于刘衍来说将会是一大助力,至少在面对满清的时候,他们二人是可以与刘衍站在一起的,是绝对可靠的帮手。
刘衍说道:“这是好事啊,以督臣和颜抚台的才能,假以时日必将可以操练出两支虎狼之师的。”
卢怀英叹息一声说道:“可是现在督臣和颜抚台却遇到了难处。”
刘衍微微一愣,然后也叹息一声,说道:“是钱粮吧?”
卢怀英点了点头,说道:“督臣和颜抚台的济南府城几乎是挖地三尺了,可是整编新军的事情依然推行不下去,到现在甚至连分配给将士们的足额耕地都开垦不出来,不为别的,两位大人没有足够的钱粮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打造兵备的钱粮和物资也短缺严重。”
刘衍看着卢怀英说道:“所以卢大哥此番过来,是借钱粮,还是取经?”
卢怀英说道:“按我的意思,是想直接向刘游击你借钱粮、借兵备的。可是督臣却不同意,督臣认为刘游击能够支撑起数千新军,肯定已经竭尽所能了,再从你这里抽调钱粮和兵备,无异于杀鸡取卵,非但督标营、抚标营依然整编不成,甚至还会将刘游击的数千新军也给拖垮了。”
刘衍感叹道:“督臣高义,我的确没有太多的钱粮,现在也只是勉强维持而已。”
笑话!
刘衍虽然敬仰卢象升的为人,敬重这位历史上的抗清英雄,但是也不可能不求回报的将自家钱粮兵备白送过去。
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如果将来刘衍被历史大势推着走到了大明朝廷的对立面,卢象升和颜继祖二人百分之百会率军前来讨伐,到了那个时候,刘衍岂不是为自己培植了两个强大的敌人?
所以一切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帮忙可以,但是毁家纾难却不行!
卢怀英说道:“看来督臣猜测的不错,刘游击这里也很困难啊。所以,督臣派我来,是想向刘游击取取经,看刘游击是如何筹集钱粮的。”
刘衍想了许久,权衡着要如何与卢怀英说起。
看着思索的刘衍,卢怀英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着。
许久之后,刘衍说道:“其实我筹集钱粮的办法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筹建了几个工坊,赚了一些银子,然后用这些银子开垦军屯,安置了治下的军户百姓,等到军户百姓们有了收获,我手中便有了粮草,如此便勉强维持了数千新军的规模。”
刘衍手中有晒盐工坊、肥皂工坊、酒坊和玻璃工坊,以卢象升的能力,肯定已经有所耳闻,刘衍即便想要隐瞒也是瞒不住的,所以索性虚虚实实的说出来。
当然,太过具体的情况,刘衍自然是不会说的,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卢怀英听完思索许久,感叹道:“刘游击大才,不但有治军的才能,还懂得货殖之道,可惜督臣没有这样的才能,看来督臣和颜抚台想要筹集钱粮,还要另想办法了。”
刘衍也跟着叹息起来,至于卢象升和颜继祖想什么办法,自己就管不了了。
卢怀英在刘衍这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二人讨论了许多,刘衍也给出了不少实在的建议。
比如刘衍建议卢象升可以清查各地的贪官、不法商贾和士绅,可以抄他们的家,用这些人的钱粮来养兵。
卢怀英听完面露难色,这样的手段虽然简单直接,也行之有效,但是以卢象升的脾气,多半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我便没有办法了。”
最后卢怀英怀着沉重的心情辞别刘衍,临行前,卢怀英说道:“刘游击跟张参将等人的冲突涉及的人数太多,是隐瞒不住的,所以我想了一下,还是由我禀报给督臣,也好帮刘游击说一说。”
刘衍自然明白,笑着说道:“卢大哥禀报好了,我是无所谓的。”
“那就好。”
八天之后,卢怀英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济南府城,回到总督府内,便径直来到卢象升的书房内。
卢怀英顾不上喝口水,便将自己与刘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卢象升听完长叹一声,说道:“将那些贪官、不法商贾和士绅全部抄家,家产充作军资,这还真是刘衍的行事风格,可是本督却不能这样做。”
卢怀英说道:“督臣,属下倒是觉得,刘游击的建议可以试一试。此举比筹建工坊的办法简单得多,筹集钱粮的速度也要快许多。”
“不可!”
卢象升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在朝中上下对本督不满的人很多,兵部尚书杨嗣昌更是视本督为仇敌,本督要是如此做的话,杨嗣昌等人势必会群起弹劾本督。本督丢官去职事小,山东局面无人支持事大,本督不可以冒险!”
卢怀英叹息摇头,说道:“如此,督标营何时才能整编完成?”
卢象升则是神色坚毅的说道:“本督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办成此事!明日,本督便去各处富商士绅处赊借钱粮。”
卢怀英明白自己劝不动卢象升,于是便提及刘衍与张友勋争斗的事情。
卢象升听完愣了许久,然后摇头说道:“刘衍性格太过强硬,如此将来是会吃大亏的。”
“督臣,此事如何处置?”
卢象升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本督给参将张友勋写一封手书,算是给张友勋等人的一份警告,让他们不要再与刘衍为敌。”
“至于刘衍,本督也会去书提点一下,让他以后行事多想后果,不要恣意行事!”
卢怀英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如此,刘游击的日子要好过许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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