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刘衍率部进入山海关,大军经过雄壮的关城,浩浩荡荡的朝着京师的方向行进。
刘衍策马随军,忽然看到前方一队人马赶来,是情报司司丞吴国金,以及探查曹主事王阳等几个部下。
自从刘衍率部参加黄土岭之战,便命吴国金带人返回了关内,专门前往京师以及周边,探查朝廷的动向。
刘衍始终明白,辽东战事的胜败关键,其实并不在战场上,而是在京城内,在朝廷之上!
其实历史上的松锦之战,如果没有崇祯帝以及一众大臣的种种“骚操作”,没有众人不断催促洪承畴决战,而是继续增兵辽东,源源不断的供应钱粮、兵备,那松锦之战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毕竟历史上洪承畴率领的明军,其实还是有些战斗力的,战事初期与中期,明军与清军打得也是有声有色。
片刻之后,吴国金、王阳策马来到中军,几人纷纷滚落下马,抱拳说道:“启禀大人,朝中有了人员变动,内阁首辅张四知被皇上免职了!”
刘衍微微皱眉,张四知此人在历史上也没有太大的名气,跟他能力有限很有关系。
“是不是改周延儒为内阁首辅了?”
吴国金和王阳顿时愣住了,二人不可思议的看向刘衍,吴国金更是问道:“这个消息才从宫中传出,京城之中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大人是从何而知?”
刘衍笑了笑,说道:“我是睡觉的时候梦到的。”
吴国金、王阳自然不相信,不过看向刘衍,更加觉得刘衍的深不可测:“大人一定还有别的情报渠道,看来要更加努力了才行!”
刘衍随即命吴国金、王阳策马跟在中军,然后便陷入了沉思。
对于周延儒这个人,刘衍很不喜欢,甚至认为此人还不如杨嗣昌。至少杨嗣昌还有些军事才能,虽然杨嗣昌排除异己,不断打击卢象升,可是却能够领军作战,也的确是有本事的。而周延儒呢?
周延儒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据说其自幼聪颖,在万历四十一年连中会元、状元,历任翰林院修撰、右中允、左庶子、少詹事、正詹、礼部右侍郎等职。
不过虽然周延儒很有才学,可是他却更加善于迎合崇祯帝的心意,最终凭借一身迎合上意的本事,在崇祯二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官职进入了内阁。
而后周延儒与温体仁相互争斗,一度被赶出内阁,最终才在此时再度出任内阁首辅。
刘衍还记得,在周延儒出任内阁首辅的时候,倚靠吴昌时、董廷献等亲信,结交内侍,收受贿赂,弄得朝中上下贪墨之风更甚!
甚至以周延儒的种种作为,历史上满清入关后,直接将周延儒编入了“奸臣转”,可见其为人如何。
“周延儒入阁了,估计第一件事就是削减辽东军费钱粮,看来辽东战事更加艰难了!”
刘衍心中更加忧虑,不过如今事已至此,自己也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河南战场,将卢象升救下,然后稳定中原战局,不让局面更加败坏。
青莱镇新军各营将士一路强行军,从山海关到北京城,只用了八天时间,可谓兵贵神速。
当大军前锋抵达北面德胜门外的时候,兵部收到消息,陈新甲甚至都不敢相信。因为按照兵部的估算,刘衍所部还要七、八天才能到。
“这么快!”
陈新甲赞叹道:“之前接到的军报,刘衍部到了山海关,按照路程算,刘衍从山海关到京城,一天至少行进六十里,天天如此,当真是强军风范!”
于是陈新甲一面命人通报宫中,一面出城迎接大军将士。
在德胜门外,陈新甲看着风尘仆仆的新家将士,此时虽然已经是九月时节,但是天气依然非常炎热,新军各营将士虽然全都大汗淋漓,身上的铠甲、军服上满是汗渍和污渍,但是众将士的精神面貌却非常昂扬,在城外列阵待命,如同无数尊雕像,在烈日之下一动不动,让陈新甲震惊不已。
“我大明竟然还有如此强军,真是不可思议!”
刘衍率领一众将领参见陈新甲,陈新甲看着刘衍等人,笑呵呵的说道:“刘总兵斩首奴贼九千余级,当真为本朝第一大功,陛下已经拟定诏令,要重重封赏刘总兵与新军将士,此番进京,刘总兵与众将士可在城外休整三日,陛下也会择机召见,三日后,刘总兵便要率部赶往河南驰援。”
刘衍抱拳说道:“末将领命。只是我新军将士一路劳顿,军中粮秣、兵备短缺,还请本兵帮忙。”
陈新甲正色说道:“新军将士浴血奋战,本官自然不能让众将士缺衣少食。刘总兵放心,两日之内,本官便会调集钱粮,至少也要为新军将士准备一月所需。至于兵备,京师武库内的确没有什么库存了,之前大军出征,已经将武库搬空,此时还要刘总兵自己想办法。”
刘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麻烦本兵了,只是钱粮一定要足量,一定要及时,钱粮之事关系到大战胜败,还请本兵费心。”
“呵呵,这是自然,刘总兵放心好了。”
当晚,刘衍率部在德胜门外安营扎寨,第二天早上,便有兵部官吏押运大批车马抵达,为新军将士运来了一部分钱粮辎重。
刘衍命荀景云带人接收,同时命鲍学镇带着各营的医官进城采买,尽可能多的采购各种所需的药品。
反正现在军中携带的银子还有不少,到了河南各处,银子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因为有银子也没地方买东西,还不如在京师这边花钱采买。
“大人!”
荀景云、鲍学镇刚刚出了中军大帐,苗绍便快步走进来,说道:“大人,宫中来人了,说是皇上要召见大人。”
“呵呵,刘总兵,好久不见啊,还记得小顺子吗?”
只见一个太监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手中的拂尘还轻轻一甩,正是出征辽东前,到青莱镇向刘衍宣旨的司礼监小顺子。
刘衍起身抱拳,说道:“呵呵,是公公啊,本镇自然是记得的。公公请坐。”
小顺子对刘衍很恭敬,原本刘衍就是实权总兵官,出了名的不好惹,现在手中又有九千多颗奴贼首级,这可是一飞冲天的大功劳,自己一个司礼监的太监,自然不敢在刘衍面前摆谱。
“呵呵,在刘总兵面前,杂家就不敢坐了。再者说,陛下召见,还请刘总兵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动身,可好?”
刘衍嘴上答应着,让小顺子稍等片刻,自己则去了营帐的后面,换了一身总兵官的大红官服,然后让苗绍准备了五十两银子送给小顺子,可得小顺子合不拢嘴,直夸刘衍阔绰大方。
随后刘衍吩咐苗绍等人在营中等候,自己带上一队护卫,跟着小顺子以及一众锦衣卫进了城,直接入宫来到平台。
此时崇祯帝已经等候在此,巨大的明黄色伞盖竖立在平台上,将炎炎烈日挡住,让平台上很是凉爽。
刘衍见状也是诧异,自古可没有让皇帝等人的说法,可见崇祯帝是多么着急见到刘衍。
“臣,青莱镇总兵官刘衍,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衍!平身吧。”
“谢陛下!”
“赐座。”
“谢陛下!”
一番礼节过后,刘衍终于坐下,看向崇祯帝,只见崇祯帝比上次见到又消瘦了不少,双眼甚至还能看到些许血丝,可见辽东战事、河南战事让这位年轻的皇帝如何的焦灼。
崇祯帝没有什么官面话,直接就问起了辽东战场的情况,以及刘衍对此战胜负的看法。
刘衍看了看旁边的王承恩,只见王承恩面沉似水,没有任何表情,于是便直话直说:“陛下,如今锦州一带的局势趋于胶着,我军与清军处于对峙状态,整体上还是我军占据一定的优势,有黄土岭、锦州城、松山堡的地利优势。”
“可是随着我青莱镇新军主力南调,我就在兵力和战力上削减太多,所以接下来的战事,臣以为我军应该转攻为守,借助黄土岭、锦州城、松山堡等各处工事、城池,不断消耗清军的兵力,最终迫使清军主动后撤,如此我军便可找寻清军的破绽,也许可以寻机重创奴贼大军!”
其实刘衍说的还是委婉了一些,意思就是一句话:没有了新军主力,明军就不是清军的对手,只能防守消耗敌军兵力,清军走了,皆大欢喜。
崇祯帝自然听明白了,不过却是一阵叹息。
“刘衍,你说的方略,朕知道是稳妥之策,也是老成谋国之言。只是朕也有难处,辽东战场上久战不决,朝廷撑不住,也打不起!”
刘衍急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急躁!辽东之战关乎国运,我军一旦战败,则辽东不负为汉家疆域,奴贼兵锋将直抵山海关,万务谨慎为上啊!”
刘衍的话并没有换来崇祯帝的答复,只是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后崇祯帝站了起来,盯着刘衍看了看,又是叹息一声,便摆驾走了。
此时刘衍诧异的看着崇祯帝的背影,不明白今日崇祯帝召见自己是为了什么。
“刘总兵。”
这时王承恩笑着说道:“刚才陛下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刘衍眉头紧锁,沉吟了一番,说道:“明白了,朝廷没银子了,陛下这是准备诏令洪督臣与奴贼决战了。”
王承恩说道:“刘总兵是聪明人,如果锦州之战真的败了,辽东十几万大军败亡,那大明的天下就要指望刘总兵了,还望刘总兵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
刘衍只觉得心中愤怒,此时即便面对的是王承恩,也难以平静的说话:“朝廷当真没钱吗?朝中大臣,各地豪强,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陛下为何不能下定决心?别处不说,光是京师附近,便可以抄出千万两白银!”
王承恩没想到刘衍会如此激动,直接上前,一把堵住了刘衍的嘴,压低声音斥责道:“刘总兵慎言!老奴虽然是个太监,可却认得谁是中流砥柱!听老奴一句劝,辽东之事已经没有周旋的余地了,尽快决战,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再拖下去,大军的补给就要断了,那才真的是万劫不复!”
“刘总兵日后可不要如此莽撞,日后大明还指望刘总兵带兵守卫!”
刘衍大笑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转身离去。
当然晚上,小顺子再次率领锦衣卫来到新军亲卫营,在中军大帐内宣读了崇祯帝的诏令。
刘衍在黄土岭之战斩首九千余级,功劳甚大,故经过兵部叙议,封刘衍为定虏伯,挂定虏将军印,同时崇祯帝还赏赐刘衍白银三千两,大军将士也各有赏赐。
只是各部将士没有具体的封赏,小顺子说道:“呵呵,陛下有口谕,此番驰援河南时间紧迫,大军将士的功劳都已经记在功劳簿上了,等到刘总兵凯旋而归的时候,再一同升赏。”
刘衍此时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如此连番大战,为那些阵亡的将士感到不值得,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天下,必须要变一变了!
当然,在此之前,李自成这样的“历史搅屎棍”必须要铲除,满清鞑子也必须要打击,否则刘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完成这样的壮举。
打定主意,刘衍便谢过小顺子辛苦一趟,照例送上五十两银子的“辛苦费”,送走了小顺子,便对苗绍、荀景云、鲍学镇,以及各镇都指挥使说道:“传令: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前往开封府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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