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府南门外,大队的亲卫营将士进进出出的,不断从王府内搬运出一箱箱的银子,以及一车又一车的粮食。
苗绍和吴兴洲、卢英、田镇北三个指挥使席地而坐,就看着那些钱粮不断装车运走,几人的脸上满是笑容。
“我听说当时精彩极了,大人揪着周王厉声斥责,那周王都傻了!”
吴兴洲笑着说着,不时还有样学样,好像当时就在场一般。
苗绍瞥了一眼,说道:“你听谁说的?”
“是副将陈永福手下的一个游击,刚才咱们奉命待命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我便将其拉过来打听了一番。”
苗绍疑惑的问道:“你跟那个游击认识?”
“不认识啊,打听打听又不用认识。”
苗绍白了一眼,随后对三人说道:“一会儿你们分头去办事,吴兴洲留在这里,带人继续搬运周王府的钱粮,卢英带人去开封府城的府库,在那边盯着入库事宜,并且安排兵力把守。”
“另外,田镇北带人去城中巡视,现在咱们亲卫营的兄弟都撒出去了,开始对城中那些周藩宗室追缴钱粮,你去盯着,别让那些宗室子弟偷奸耍滑。”
“是!”
随后苗绍又嘱咐道:“大人已经定下了规矩:亲王要上缴九成库存钱粮,郡王八成,郡王以下,每降一级,便可少交一成,以此类推,没有例外!”
“是!”
三人分头去办差,苗绍则带着一旗护卫将士进入周王府,此时刘衍与高名衡、陈永福还在正殿内,正堵着周王朱恭枵,在正殿内一起算账。
“大人还真是主意多,就这么堵着周王本人,让其无法给各处周藩宗室传递消息,甚至连周王府内外都被封锁住了。估计用不了两天,就能从这些宗室府中收缴大量钱粮!”
苗绍在心中感叹着刘衍的“狡诈”,很快便来到正殿,带着大队的护卫将士进入大殿之内。
朱恭枵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刘衍是要直接杀了自己,然后侵占自己的财产。
“刘、刘总兵,咱们之间,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刘衍看着朱恭枵,一时没忍住,直接走到书案前,只见上面赫然是一本万历版的《三国通俗演义传》,不由得额头黑线飘过。
“殿下误会了,这位是本镇麾下的都指挥使苗绍,是来向本镇禀报军务的。”
刘衍笑着对朱恭枵说道:“殿下安心,还请殿下继续与高抚台、陈副将一起,核算周藩宗室能捐献出多少钱粮。”
朱恭枵连声答应着,然后便督促着几个府中的账房先生忙活起来,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再度响起。
高名衡则是心中感叹:“拿人钱粮,还要人家自己做账,能做到如此的,估计也只有刘总兵一人了!”
刘衍随后将苗绍叫到一边,问道:“如何了?”
“大人放心,亲卫营的兄弟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城中的那些周藩宗室,一个也跑不了,各部将士正在各处搜集钱粮。”
“很好!”
刘衍嘱咐道:“记住,所有的钱粮都要立即入库,等到这边的账目做出来,便一同移交给荀副部,让荀副部核对账目、实物等情况,日后配给给城中军民的粮食,也要经过荀副部的首肯才行!”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其中要害,一定办好此事。”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刘衍此番从周王朱恭枵,以及开封府城内所有周藩宗室的府中,共计搜集到粮食八十七万八千九百五十二石,白银一百零七万六千余两。
这批钱粮的数额之大,已经超过刘衍的预料,得出这个数字之后,刘衍愣了好一会儿,才对朱恭枵说道:“这些钱粮……”
朱恭枵还以为刘衍不满意,于是急忙说道:“刘总兵别误会,本王以及一众宗亲并没有隐瞒什么,只是有许多钱粮都囤积在各处城池中,并没有集中在开封城内。还有许多被流贼掳走,所以现在只有这些了。”
刘衍叹息不止,藩王富有,可见一斑。
此时刘衍获得了钱粮补给,新军唯一的一个软肋也得到了加强,于是便辞别朱恭枵,与高名衡、陈永福出了王府。
“本镇麾下已经接管了城防,陈副将麾下将士,就暂时在城中军营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高抚台就要辛苦一些了,本镇麾下镇抚官荀景云负责配给制的钱粮发放,具体示意,还请高抚台带人协助。”
高名衡与陈永福还能说什么,连周王都被刘衍拉住一顿斥责,自己自然也只能听令而已。
“呵呵,刘总兵放心,本抚一定与荀大人通力合作,为刘总兵扫除后顾之忧。”
陈永福更是直接,抱拳说道:“末将领命!”
“呵呵,有二位大人的协助,料想此战,我军必胜!”
刘衍正与二人寒暄着,忽然听到城西传来激烈的战鼓声,刘衍望去,只见远处的西面城墙上,燃起了两堆狼烟,那是敌军正在集结的预警。
“是、是流贼大军要攻城了!”
高名衡心中一紧,话也有些磕绊了。
陈永福也是双手紧握,看向刘衍,不知道自己会被安排一个什么差事。
刘衍思索了一会儿,便叫来身边的传令兵:“传本镇将令:左营、右营将士按照部署立即登城布防!”
“命令中营、炮营、骑兵营、亲卫营立即整顿,开出西城门外列阵,准备迎战流贼大军!”
“命令后营护卫城中各处府衙、府库、武库,以及各处王府,并且安排兵马在城中巡视。从此刻起,开封府城开始施行军管,官民宗室,只要没有本镇的手令,任何人不得上街随意走动,否则以流贼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是!”
十几名传令兵一哄而散,纷纷策马前往城中各处传递军令。
这时刘衍才看向高名衡、陈永福二人,说道:“烦请高抚台坐镇巡抚衙门,先与我镇抚官荀景云一起,给城中百姓发下三天口粮,以安稳民心。”
高名衡抱拳说道:“刘总兵放心,本抚这就去!”
说完,高名衡便急匆匆的走了。
“陈副将,你立即率领本部数千将士在西城门内布防,如果今日刘贼大军进攻,那边便是敌军的主攻方向。”
陈永福抱拳领命,策马而去。
陈永福此人虽然在历史上投降了李自成,可却是力战不敌之后,才被迫投降,与那些首鼠两端的墙头草不同。而且陈永福麾下的兵马,是中原地区少有的精锐,虽然比不上辽东各镇、宣府镇那样的边军精锐,却也能顶住流贼几十万大军的围攻,可见还是很有战力的。
而且,陈永福最后也是抗击清军,最终落得不知所踪的下场,这样的人,刘衍是信得过的,所以将其安排在西城门内,必要是时候,可以让陈永福率部登城协防,以缓解左营将士的压力。
随后刘衍也策马前往西城墙,此时左营都指挥使张义已经披挂整齐,站在瓮城的城头上观察敌军情况了,左部指挥使金学成、中部指挥使石牛忠也都在这边。
为了应对流贼大军的进攻,张义将左营大部分兵力都调集了过来,八千多名将士被部署在瓮城、西城门以及整个西城墙上,依托这边的十几处马面、数量众多的敌台,以及瓮城、城楼等防御工事,准备与城外的流贼大军开打。
刘衍登上瓮城城墙,众将士纷纷行礼。紧接着,陈永福也带着几名部将赶来,向刘衍行礼不提。
刘衍询问了一下情况,张义指着城外的流贼大军,说道:“根军陈副将提供的情报,流贼大军经过整顿,分为中营、左右两营、前后两营,以及火器营,每营都有相应颜色的旗号,军容严整。大人请看,”
“青色为流贼中营,白色为流贼左营,黑色为流贼前营,黄色为流贼后营,红色为流贼火器营,除了流贼的右营兵马之外,剩下的流贼兵马都聚拢过来了,看样子李自成是想来把大的!”
刘衍这是第一次直面李自成的流贼大军,不得不说,此时李自成的兵马,已经开始有了正规军的样子,各营旗号纷杂各自不同,每营之中都有骁骑、甲兵、步兵、死兵之分,其中骁骑便是骑兵,甲兵披甲,步兵无甲,而死兵,则是从各地裹挟来的百姓。
这些都是一路上,吴国金率部搜集来的情报,还有一些是陈永福、高名衡提供的情报。
在这些兵马之中,死兵的人数最多,装备最差,战力也是最差的。可是即便如此,见到数万、十几万死兵,满脸绝望、携老扶幼、嚎哭连天的杀来,即便是百战精锐,也会为之动摇,因为这样的场景,足以摧毁一般人的心理防线!
按照李自成的用兵原则,死兵历经几战活下来,便可晋升为步兵,再打几战活下来,便可晋升为甲兵,而后是骁骑。
这便是李自成奉行的“战场淘汰”原则,可是这样的原则就必须依赖一个庞大的人口基数,要有数量足够的死兵,才能摔打出一支强悍的军队来。
刘衍暗道:“也许,这就是李自成为什么只能到处破坏,到处裹挟百姓从贼,而无法停下来的原因,因为一旦停下来,他手中的兵马就会开始缩水。就好像是寄生虫一般,一旦宿主死亡,寄生虫便没有了活下去的能力!”
刘衍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指着远处的那面红色旗纛,对众人说道:“本镇观流贼兵马,也只有李自成的火器营有些威胁,其余各营,皆土鸡瓦狗耳!”
不知道是不是跟周王朱恭枵说话太多,此时刘衍竟然也不知不觉的说出三国味的话来。
陈永福闻言还以为刘衍太过托大,于是便上前想进言一番。
可是当陈永福走到前面,看到正在出城的中营、炮营、骑兵营、亲卫营将士,那浩浩荡荡的铁甲洪流,步兵、铁骑、火炮相继开出城外,然后迅速的列阵待命,如此军容、如此威严,让陈永福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刘总兵有这样的兵马在手,也难怪会看不起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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