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日,刘衍率领新军各营抵达京师,大军驻扎在东直门外,联营数里。
兵部尚书陈新甲闻讯不禁松了一口气,笑呵呵的带着兵部一众官吏出城犒军。
而周延儒闻讯则有些不悦,对其子周奕明说道:“陈新甲在老夫面前耍伎俩,难道他以为这点本事,就能入阁了吗?”
随即周延儒入宫面圣,向崇祯帝禀报刘衍部已经抵达城外,崇祯帝闻讯非常高兴,便要命周延儒前去犒军。
“呵呵,陛下不用急,兵部尚书陈新甲已经出城去犒军了。”
崇祯帝微微皱眉,陈新甲并没有向自己奏禀,直接就去城外犒军,他要做什么?
“此事,阁老还是辛苦一趟吧,替朕,替朝廷,慰问新军将士!”
周延儒心中暗喜,当即叩拜领旨。
东直门外,青莱镇新军大营。
陈新甲站在中军大帐内,看着简陋的布置,笑着说道:“呵呵,定虏伯当真是简朴。”
刘衍笑着说道:“本兵不辞严寒前来看望将士们,本镇感激不已。”
既然陈新甲要摆出一副体恤下属的样子,刘衍也不介意与其虚与委蛇一番。
“本兵请上座。”
“诶!”
陈新甲笑着说道:“这里是定虏伯的中军大帐,自然是定虏伯上座。”
“本镇乃是本兵麾下,岂有上座的道理?”
就在此时,苗绍掀开营帐门帘,说道:“启禀本兵、总镇,内阁首辅周大人来了,队伍已到辕门外。”
陈新甲顿时脸色一僵,刘衍也是微微一愣,这些大人物今天都跑过来,这是都要抢着拉拢自己啊。
随即刘衍与陈新甲一起赶到辕门迎接,将周延儒请入中军大帐内。
周延儒人如其名,长得非常儒雅,谈吐之间让人如沐春风,一口官话说起来,非常的好听,如果刘衍不是知道此人在历史上的荒唐做派,还真以为是朝廷里面的中正贤良了。
周延儒自幼聪颖,于万历四十一年连中会元、状元,历任翰林院修撰、右中允、左庶子、少詹事、正詹、礼部右侍郎等职。
此人非常善于迎合揣摩生意,凭借此等本事,于崇祯二年十二月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翌年二月加太子太保衔,改任文渊阁大学士,九月升任内阁首辅,加少保衔,进武英殿大学士。
期间周延儒与温体仁相互倾轧,引得朝野震荡,众多朝政濒临荒废,后被崇祯帝罢免。
直到杨嗣昌去世,崇祯帝手中无人可用,这才将周延儒找来,命其再任内阁首辅,进少师,升为中极殿大学士。
在朝中,周延儒倚靠吴昌时、董廷献等亲信,结交内侍,收受贿赂,加剧了朝政的腐败,让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大明朝,更加风雨飘摇。
刘衍还记得,按照历史进程,等到明年冬季,清军将会再次入塞大掠,历史上的周延儒曾自请督师,率军堵截撤退的清军主力。
但实际上,周延儒不仅没有认真堵截,还不断谎报军情。清军撤走,周延儒还朝后,崇祯帝欲加封他为太师,但其督师期间的行径,随即由锦衣卫都督骆养性等密告于崇祯帝,因而被勒令致仕回乡。
不久,言官雷演祚、郝䌹、蒋拱宸等揭发其招权纳贿、结交内侍,触怒崇祯帝,周延儒被再召至京师,于崇祯十六年十二月赐死,时年五十五岁。
满清入关后修《明史》,直接将周延儒列入了"奸臣传",如此行径,就连满清侵略者都看不下去。
不过此时,刘衍面对周延儒还是满脸笑意,禀报了一下新军各营的情况。
周延儒听闻之后赞叹道:“定虏伯麾下如此精锐,则天下事大有可为,此番再度驰援锦州战场,定虏伯当再传捷报!”
说完,周延儒瞟了陈新甲一眼,继续说道:“老夫此次前来犒军,圣上也是知道的,特意委托老夫,定要让新军将士吃好、穿暖,并且嘱咐定虏伯:继续奋勇杀敌,再建新功!”
陈新甲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自己沉浮官场多少年,今日竟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原本陈新甲想着先犒军,稳住刘衍之后,再带着刘衍一起入宫面圣,以便在崇祯帝面前营造一种干臣的印象。
可是此时周延儒的话却告诉陈新甲,此番陈新甲没有奏禀皇帝,直接前来犒军,已经让崇祯帝不高兴了。
此时陈新甲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心中开始急速运转着,思考扭转局势的办法,可是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周延儒看着陈新甲的样子,心中自然洋洋得意,笑呵呵的对刘衍说道:“老夫此番带来了一些酒肉,虽然不多,只能让新军将士尝尝荤腥罢了。待到明日,陈本兵定会给大军将士运来钱粮物资,到时候定虏伯再接收不迟。”
“呵呵,现在还请定虏伯随老夫走一趟,一同入宫面圣。”
陈新甲已经不再插话,刘衍看在眼里,笑着说道:“那好,本镇就随周阁老一同入宫面圣。”
忽然,刘衍、周延儒、陈新甲只听得帐外欢声雷动,无数将士都在大声呼喊着,“万胜”的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刘衍心中一喜,大步出了中军大帐,周延儒和陈新甲也紧缩其后,二人出了营帐,只见营中无数新军将士挥舞着双手,大声欢呼着,营中各种战旗被将士们奋力摇动着,场面非常热烈。
苗绍、吴国金、许铭、王越等人纷纷跑了过来,还带着一名红翎快马。
所谓红领快马其实就是夜不收,是对飞马传递前线战报的精锐夜不收的一种俗称。因为这类传递紧急战报的夜不收,都会在背着一种红色的背旗,分左右两根旗杆,大约成人手臂长短,每根旗杆上都有数面三角形的红色旗帜,远远看去非常的醒目。
“总镇!奴贼撤军了,锦州大捷!”
刘衍闻讯放声大笑,自己与数万新军将士奋战许久,陈勋率领前营将士始终在弘螺山防线血战,终于是改变了历史的走向,锦州城守住了,清军扛不住,最终撤退了!
周延儒闻讯先是一喜,紧接着脸上的笑容便固定了下来,猛地看向身旁的陈新甲。
只见陈新甲脸上的纠结一扫而光,此时正在放声大笑着,已经没有了兵部尚书的稳重,与新军将士一样,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大声欢笑着。
锦州大捷,国朝取得了自辽事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陈新甲这个兵部尚书功不可没,这份捷报自然要算在陈新甲的头上,可以作为将来陈新甲入阁,甚至是争夺内阁首辅的最大保障!
“陈本兵,恭喜了,可喜可贺啊!”
陈新甲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周延儒,心中暗暗叫骂着:“我看你还能欢腾多久,有了锦州大捷、开封大捷这两大功勋,将来我高居馆阁指日可待!”
不过陈新甲嘴上还是笑着说道:“呵呵,此等喜事,当举国同庆,阁老也有功劳,咱们同喜同贺!”
二人面和心不和的一同笑了起来,刘衍则是懒得理会那两个老狐狸,拉着那红翎快马说道:“锦州情况具体如何?”
“启禀大人,奴贼大军已经全部退过大凌河,洪督臣率军收复了沿途十数处城堡,锦州、松山一线彻底无忧!”
“现洪督臣正部署兵马据守各处,整顿锦州、松山等各处防务,不日便会率军凯旋入京。”
刘衍心中畅快,虽然此战并没有对清军主力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将二十多万清军逼退,大大提升了明军的自信心,与历史上松锦之战的悲惨结局相比,已经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而且刘衍相信,经过锦州之战的洗礼,将来明军再与清军野战的话,畏惧心理一定会大大减弱,会有越来越多的明军将士敢于与鞑子血战到底!
毕竟经过此战,全天下都知道,鞑子也不是三头六臂,他们也知道畏惧,也会撤退,也会主动逃走!
刘衍又问道:“可有弘螺山新军将士的消息?”
“大人放心,奴贼大军曾两次突袭弘螺山防线,但都被驻守的新军将士击溃,并且斩首数千。奴贼大军撤退,也与拿不下弘螺山,无法阻断我大军粮道有关。”
“万胜!”
“前营兄弟威武!”
那红领快马话音刚落,周围的苗绍、许铭等将领,以及一众将士纷纷振臂高呼,随后几乎全营将士都在欢呼着,声震四野。
当日,刘衍派出一哨骑兵营将士两百八十余人,一同策马冲入京师之内,众将士一路纵声呼喊着“锦州大捷”、“奴贼北溃”、“国朝大胜”、“斩首数万”等话语。
自刘衍率部参战以来,乳峰山、黄土岭、锦州城下等战事,而后刘衍率部南下,洪承畴率部继续与清军拉锯胶着,累计的斩首数万也是差不多的,毕竟光刘衍在攻打黄土岭的时候,救援吴三桂部,就斩首了九千多级。
一时间整个京师都震动了,无数百姓涌上街头欢呼着、庆贺着,甚至不少被入寇清军杀害过亲人的百姓在嚎啕大哭,取出香烛就在街边祭奠起来。
御书房内,崇祯帝正在批阅奏章,心中想起周延儒的话,还是有些恼怒陈新甲的所作所为。
突然,王承恩慌忙的推开御书房的大门,大步跑了进来,激动的说道:“皇爷!锦州前线发来红翎急报:奴贼大军撤退了,洪承畴率部一路追击,收复了十三处城堡,大凌河以南的疆土全部被收复了!”
“什么?”
崇祯帝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御笔也掉落在地上。
王承恩急忙上前扶住崇祯帝,又重复了一边锦州捷报的内容,崇祯帝顿时大笑起来,一把挣脱了王承恩,大声说道:“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
笑着笑着,崇祯帝便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也许这就是喜极而泣吧。
一旁的王承恩也跟着痛哭流涕,暗道:“如今内有开封大捷,外有锦州大捷,国事大有好转迹象,皇爷终于不用这么操劳了。”
二人哭了一会儿,崇祯帝便急忙说道:“快,传朕旨意,命沿途州县准备钱粮,洪承畴率部南下之时,一路上的州县必须好生款待凯旋将士,不得有误!”
“再传旨陈新甲、周延儒,命他们二人准备献俘典礼,朕要将斩获的奴贼首级献于太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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