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北京城以东。
刘衍率领山东十二万将士抵达京郊平谷县一带,沿着平谷城东的洵河布防,阻挡清军向西挺进。
平谷县距离北京城有一百四十里的路程,县城地处燕山南麓,因其县东、南、北三面环山,中间为平原谷地,故得名平谷,乃是北京城东面的门户屏障。
西汉汉高祖十二年始建平谷县,属渔阳郡。后元二年汉武帝死,遗诏封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为博陆侯,博陆城的遗址就在平谷县之内。
本朝洪武年间,朝廷修筑镇罗营、北水峪、南水峪、熊儿寨、鱼子山长城。永乐年间,朝廷继续修筑峨嵋山、黄松峪、黑水湾、彰作、将军石关长城。期间,平谷先属北平府蓟州,后改属顺天府蓟州。
到了崇祯元年,后金兵围蓟州,下三河,过平谷,临顺义县城。崇祯十一年,清兵从密云墙子岭入关,后连克古北口、将军石关,攻克平谷城。
清兵每一次入关劫掠,几乎都要攻掠平谷县,城中百姓几乎人人都与清兵有不共戴天之仇。
此番刘衍将中军设立在城中县衙,知县周明学带着一众县衙官吏忙前忙后,唯恐招待不周,惹怒了这位总督大人。
刘衍对于这个瘦弱的知县有些好感,至少面对大军压境的清军,没有丢下城中百姓,自己带着家眷逃走。当刘衍率部抵达平谷县的时候,知县周明学正带着一干衙役和兵丁布防,站在城头上颤颤巍巍的望着城外的大军。
“周大人先回去休息吧,本督要准备军议了。”
县衙大堂上,刘衍笑着招呼周学明回去,周学明恭敬的拱手说道:“呵呵,那督臣先忙军务,下官就在县衙前面候命,督臣但有吩咐派人招呼一声就是了。”
“嗯,好。”
此时各营主将都已经到了,苗绍、许铭、陈勋、王越、汪博、张义、沈拓、钱樰几个新军参将、游击将军,以及驻防军第二营指挥使郑义、第三营指挥使韩秦、第五营指挥使尚自立三人也赶来。
此外,负责军中军纪与后勤的幕府兵部副部长荀景云、医部部长鲍学镇、情报司司丞吴国金三人也坐在堂上。
“人都齐了,说正事。”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刘衍命人将一幅情报司紧急绘制的舆图展开,众人纷纷凑了过来,只见正是北直隶各处的地形舆图。
“诸位请看,根据各部夜不收传递回来的消息,目前清军各旗兵马三十余万已经从蓟州城出发,正朝着平谷县杀来。”
刘衍的手指随即放在了舆图上,说道:“这条河便是洵河,大体呈南北走向,平谷县这边有渡口和桥梁,最是方便过后,清军肯定会走平谷一线,而不是南面的三河县。所以我军各营要以平谷县为中心,尽快布防。”
“是。”
随即刘衍便对各营进行部署,以亲卫营和中营驻守平谷县城,前营在县城以北的黄松峪一带山地驻防,后营在县城以南的马坊一带驻防。
为了加强县城南北两个方向的兵力,刘衍将驻防军第二营配属给前营,将驻防军第三营配属给后营。
剩余的驻防军第五营,以及新军左营、右营、骑兵营和炮营,则全部驻扎在平谷县一带待命,作为机动兵力使用。
“此番清军乃是举全国之力来攻,此战一定非常残酷,诸位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刘衍面色凝重,明白这场大战将会是新军成军以来,最为严峻的一次考验,甚至比当初的巨鹿之战还要残酷。
所以刘衍制定了这个防守反击的方略,先依托洵河建立一道防线,尽可能的消耗清军的兵力,随后再找机会予以反击。
“在平谷县南北两个方向布防的兵力,今日就前去勘查地形,尽快在有利地势部署防线,依托山地和洵河阻击清军的进攻。”
“各营每天都要与中军保持联络,防止被清军小股兵马突入防线之内。”
“是!”
军议之后,刘衍将荀景云留下,说道:“此战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随军的钱粮全部囤积在平谷县城内,另外还要派人向朝廷讨要钱粮。”
荀景云微微皱眉,说道:“督臣,朝廷现在还能拿出钱粮来?”
刘衍说道:“不管能不能拿出来,咱们也要伸手讨要,否则朝廷里那帮大人们,还以为我刘衍与大军将士都是要饭的!”
正说话间,苗绍去而复返,笑着说道:“督臣,朝廷使者来了,是老熟人,兵部侍郎马绍愉。”
刘衍笑着说道:“那就请来吧。”
“是。”
片刻之后,马绍愉满脸喜色的来到大堂内,拱手说道:“下官拜见督臣,督臣别来无恙啊!”
刘衍笑着还礼,道了声“坐”,然后说道:“京城那边的情况如何?”
马绍愉说道:“实不相瞒,京城内这几天还算太平,但之前可是已经乱套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几乎就是亡国之相了!”
刘衍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有别的勤王兵马到来?”
“没有!”
马绍愉愤恨的说道:“兵部广发调令,但是只有督臣率军前来。可叹国朝始终厚待那些兵将,危难之际却全都拥兵自重!”
刘衍不置可否,心中暗道:“厚待?也只是自认为的厚待罢了!”
“那么这次马大人前来,是有何事?”
马绍愉笑着说道:“哎呀,先说正事。”
“下官是奉命前来犒军的,本兵大人知道督臣心系天下,新军各营将士劳苦功高,特意紧急筹集了一批钱粮,让下官带人押运了过来。”
刘衍闻言有些差异,没想到陈新甲如此主动,还能筹集到钱粮送来?
于是刘衍便前去查看一番,荀景云、苗绍跟在后面,马绍愉满脸堆笑的陪同前往,很快便来到平谷县城内的府库门口,只见七辆马车以一字长蛇阵停放在街上,知县周明学正带着几个衙役帮着清点登记。
苗绍当即大笑起来,说道:“马大人,这么多的钱粮,恐怕我大军将士用不完啊!”
荀景云也眉头紧锁,冷声说道:“我大军将士奔袭勤王,难道本兵就是这样犒劳将士的?这是打发要饭的吧!”
马绍愉虽然是兵部侍郎,可是面对荀景云、苗绍二人也没有多少底气,急忙解释道:“诸位千万不要气恼,不是陈大人故意如此,而是朝廷真的已经没有钱粮了。这批三万两银子、两百石粮食,还是本兵截留的京营军饷。”
此时刘衍一句话都没有,心中相信陈新甲不会在这个时候故意为难自己,只要是能力允许,估计刘衍要什么,陈新甲就会想办法提供什么。
只是现在陈新甲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财力已经枯竭,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
“这些钱粮先收下。”
说完,刘衍便转身返回县衙,马绍愉担心刘衍气恼,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笑呵呵的好言宽慰着。
苗绍见状冷哼一声,说道:“这么一点钱粮,也好意思拿出手!”
荀景云叹息道:“这个时候朝廷只能拿出这么点钱粮,可见国事已经到了崩盘的边缘,如今真可谓是多事之秋啊!”
与此同时,在平谷县以东四十里处,满州两黄旗大营内,皇太极正忧心忡忡的盯着舆图,身旁豪格与阿济格争论着什么,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正在旁边整理各旗斥候传回来的情报。
片刻之后,皇太极看向范文程,问道:“范学士,情况如何?”
范文程少好读书,于万历四十三年在沈阳县学考取了秀才,时年只有十八岁。
万历四十六年,八旗军攻下抚顺,范文程与兄范文寀主动求见努尔哈赤,甘心背弃祖宗给满清鞑子当狗。而后清军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范文程都参与决策。
可以说,范文程是靠着屠杀同胞上位的,头上的红顶子便是无数大明百姓的鲜血染成!
此时范文程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根据各旗斥候的回报,已经可以确定,刘衍率领的山东兵马已经到了平谷县,正在沿着洵河布防。看样子,刘衍是准备故技重施,在洵河一带利用坚固防线阻挡我大清勇士。”
皇太极眉头紧锁,一旁的豪格、阿济格也停止了争论,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刘衍带了多少兵马?”
范文程说道:“各旗斥候探查的数目不等,但是综合起来看,刘衍此番率领的兵马,至少在十万以上!”
皇太极、豪格、阿济格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万以上!
以往刘衍手中只有数万兵马,就已经让大清勇士伤亡惨重了,现在有十多万兵马,这场大战过后,各旗的勇士又要伤亡多少?
“范学士有何建议?”
范文程说道:“陛下,我大清勇士擅长机动作战,而平谷一带多山,又有洵河环绕,不利于我大清铁骑驰骋。我军绕路而行的话,刘衍部十几万大军又可以侧击我军后方。所以臣以为,当下战局,最好还是正面进攻,只要击败刘衍部,大明北直隶便是我大清的牧马场!”
皇太极点了点头,同意范文程的说法,只是这仗怎么打?
这时,阿济格大声说道:“陛下,不如汇集各旗大军,我大清数十万勇士从洵河多处同时抢渡,看他刘衍如防守!”
豪格反驳道:“洵河河面宽阔,能够抢渡的地方也就是那几处,估计现在刘衍已经部署兵马严防死守了,如何渡河?”
皇太极一双死羊眼瞪着舆图思索着,片刻之后说道:“平谷北面的黄松峪一带虽然是山岭地形,但是却可以绕过洵河,我军当以一支精兵从北面突击。同时,平谷南面的马坊一带,洵河流经平缓,应该可以寻找到合适大军抢渡的地方,以另一支兵马从南面马坊渡河。”
“朕亲率主力大军前往平谷县城,与刘衍隔河对峙。此战面对刘衍部,我军不可急躁、不可莽撞,要慢慢来,寻找刘衍的破绽,然后一击致命!”
“陛下圣明!”
“命各旗勇士向中军靠拢,我数十万勇士齐头并进,先进抵洵河东岸,然后再徐徐进兵。”
“嗻!”
带到豪格、阿济格与范文程出了中军大帐,豪格、阿济格谁也没理会恭敬行礼的范文程,仿佛是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范文程见状讪讪的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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