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在袁绍及麾下文武看来,颇为漫长。
北线、西北与西南三大军团,除了广昌之外,皆未选择夜攻城池。唯有周游的二军,攻击不止,通宵达旦,二军的攻势从无停歇。
对坚城的攻击,周游的选择与叶洛几乎一模一样,先是不遗余力的扫清外围,远程压制,再对城池主体发动攻击。
不同在于,他比第一军早了一个时辰,且在周游眼中,是要严格按照军令,在两日之内拿下广昌的,不容半点延迟。
相比满城守将吕威璜,杨任承担了更大的压力,自从敌军发起第一次攻击,他们的攻势就再无半点停歇,似海浪一般席卷而来。
伤亡?对周游而言是不会在眼下考虑的,他要的是完成军令。绝非心狠,你去问问二军每一个士卒,都对校尉军令深信不疑。
当朝阳升起之时,广昌城头,已是一片狼藉。双方士卒的尸身,到处散落的武器、箭矢,还有无数的落石,纠缠一处。
杨任的双眼,已经血丝密布,右臂则被纱布挂在胸前。他已经亲自上阵厮杀了,从半夜道黎明,激烈的厮杀就从未停止过。
之前引以为傲的城防,在太原军的攻势面前,并不能给他太多的安全感。无论是战力、器械还是战法,对方都领先于自己。
“快点派人,速速报与将军,敌军攻势猛烈,任当誓死与之拼杀,绝不后退。但观敌军攻势,广昌很难再坚守一日夜,随时城破。”
跟亲兵交代之时,杨任把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自己之言会影响军心。但身为守将,他又不得不据实而报,广昌此刻危如累卵。
大战之前,他是信心十足的宣称可以守城半月的。哪怕是面对天下无敌的定边军,心中的数字,最少也是七日以上。
可当太原军二军发动攻击,士卒可以冒着轰天炮与井栏的落石箭矢,奋不顾身的扑上城楼之时,再强的信心也会被击碎。
杨任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此刻太原军的战术超出了他的想象。攻城战的损耗能打到攻方少于守方,之前恐怕无人能够想到。
“敌军轰天炮压制太过猛烈,今后守城,定要保有反击之能,不可一味坚守,敌军战力器械战术,皆在我军之上……”
为了醒目,这段文字是杨任蘸着自己伤口的血迹写成的。广昌的攻守,不能在其余城池重演,反击是他唯一想到的方法。
没有同袍配合,任由定边军施展攻城战术,再为坚固的城池也支撑不住。一夜血战下来,杨任心里有了清晰的认识。
“也许,只有似南皮、渤海这样规模巨大的城池,才能挡住定边军的攻势,但亦无法确保,敌军还有没有后续的战术……”
“快走,无论如何,要将此信送到将军手中……”交代到一半,城下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杨任靠战刀撑起身体,凭城而望。
又是一阵落石铺天盖地的袭来,有了经验的守城士卒,或许可以凭借提前预判或找到死角加以躲避,但敌军的那阵气势却阻拦不住。
不光是落石,还有精准的箭矢与强弩,杨任的右臂就是一不小心被敌军的神箭手射中的,对方的精准度,也超越了认知的范畴。
坚固而又移动灵活的井栏,能对城头任何一点发动攻击。城下之前布置的陷坑陷井,则被敌军的弓兵,动作娴熟的填平。
看着护城河前一字排开的冲车,杨任眉头微皱,一天一夜的时间,它们都没有出现在广昌城下。此时摆开阵型,敌将用意不言而喻。
今天的白天,就是决战之时,从对方冲击的气势中,杨任也能感受出来。阵型还是那种阵型,却多了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全军随我,死守城头,我等要与广昌共存亡。”吐出一口血水,杨任高喊道,他的声音带着嘶哑,也不清楚自己还能喊多久?
“他喊得什么?”城下,手举千里镜的周游,正对一旁问道。
“将军,看口型,似乎是要与广昌城共存亡。”亲兵立刻答道。
“好,是条汉子,就是这般敌军,打起来才有劲。”周游沉声喝道:“传令各军,攻破广昌,就在今日,稍有携带者,斩!”
一个斩字出口,铿锵有力不容置疑,士卒们也为将军的气势所感。
“送信与赵大壮将军,我军有把握今日之内,拿下广昌,将军麾下,可以继续突进,包抄至敌军背后,截断其信息来源。”
“再给老熊说一声,三阵之内,还拿不下城头,我亲自上。”口中说着,周游已经撤掉了身上的战袍,言语之中战意沸腾。
“校尉,按目下之情,我军持续冲击,确有拿下广昌之能。但将军严令,主将不可亲临战阵,到时候,属下替将军上。”
一旁的副统领兴奋的言道,此刻,他也没忘了叶欢无数次的交代。
“废话,军令我还不知,说说不行吗?”周游恶狠狠的道,随即转向亲兵:“去通讯营问问,有无各地讯息传来,尤其是一军。”
“校尉,敌军城池防御颇强不假,但与我军而言,还不够。我们拿得下广昌,叶将军定能拿下满城。”副统领出言信心十足。
“那我就更得加快了,我不是和叶将军争,攻击冀州的不止我太原军一路,不过这首破城池,谁也别想抢去。”周游断然道。
“将军说的是,首战得胜,我军必定士气大涨。”
深沉悠扬的鼓号声中,太原军士卒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的冲击城头。校尉军令已下,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面前城池拿下。
首战必胜,太原军的荣辱在此刻已经超越了生死。
但奋不顾身,不代表狂冲乱打,熊宁的攻势组织,依旧是极有章法。南山武院的学习经历,让他清楚,越在此时,越要有效率。
“校尉,宁司马来问,是否要准备烈火罐,给敌军来下狠的,也能让兄弟们减少伤亡。”传讯士卒飞奔而至,高声言道。
“不行!”周游条件反射般的给出答案:“告诉宁平,这是首战,现在就把家底亮出来,只会提醒敌军,万万不可。”
“再给我传令各军司马,越是此时,越要防备敌军还有后手。都把尾巴给我夹紧了,想翘的话,拿下广昌,随他们怎么翘。”
“诺!”听见校尉之言,士卒当即转身而去,之前想要出言的参谋,也点点头不再言语,校尉显然未被眼前的战局,影响了冷静。
酒未到口,还防失手,棋谚有云,临杀勿急,战场上一样。
太原军的战鼓,以熟牛皮制成,能担任鼓手的士卒,亦全是军中的孔武有力之士。战时敲响,鼓声可以传到三十里以外。
广昌东南三十余里的道路上,正有一队骑军在路边休整。有士卒爬上大树,担任瞭望之责,也在倾听远处传来的战鼓。
路边的大青石旁,一身着半身锁链甲的军官,也在望着西北方向。面容英俊,双目有神,隐隐透出战意,精神极佳。
“大公子,大公子,刘亮听清了广场方向的鼓声。太原军二军今天应该是全力以赴了,那是全军的冲击号。”
一名士卒飞奔过来,到了军官面前施礼言道,出言短促有力。
军官皱了皱眉头,摆摆手道:“说了多少次了,战时不用任何军礼,周校尉是太原军老将,他既然如此,看来城池可破了。”
士卒口中喊得大公子,自然就是叶恒了。父亲说到做到,让他来到冀州战场,更身临一线,他心中满心想着,是建立功勋。
“大公子,我让你率军而进,是因公子与麾下士卒有此能。但渗入敌后,切忌轻军冒进,否则不但自身有险,更会影响全局。”
赵大壮的交代,叶恒听进去了,那是父亲在边军之时的同袍。军中老将,建功无数,能让他率军而来,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伍哥……”叶恒想着,对身边一人挥了挥手。
“大公子,属下在。”皮肤黝黑的军官依言而来,施礼道。
“唉~”叶恒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不能多说。他大公子的身份,注定了麾下士卒对之尊敬有加,不行军礼,是不可能的。
“伍哥,既然周游校尉号令二军全力攻城,我军此刻,是否要截断敌军的出城通道?万一他们弃城而走,我军也可截击?”
叹了口气,叶恒随之问道,对眼前战将,他是极为信任的。早在幽州大战公孙瓒之时,对方已是侦查营队长,战功累累。
之后在父亲同意,组建自己麾下之时。大公子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梅小伍与刘亮,二人当时恰好在南山武院之中深造。
叶恒和叶信没有找父亲,直接去了廷尉府上,贾诩一纸调令,将梅小伍和刘亮调给了大公子,比长公子亦分毫不差。
认真说起来,叶恒麾下一营士卒的战力。怕还要略强于叶信,贾诩身为长公子的师父,做事自然要有公允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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