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建安三年,九月二十三的这个晚上,注定不平静。
假如你身处魏郡,又靠近西侧,一夜都能听到厮杀之声。骑军、步卒、名将、谋臣,攻守!所有的因素集中到了一起。
南线大寨,帅帐之中,隐隐有鼾声透出,数日以来的心力交瘁,让田丰等人再也支撑不住,不得不小憩片刻恢复体力。
冀州军的军情传递,没有定边军那样系统,此时正有一阵安静。
但以眼下的战局,片刻的静谧注定维持不了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了。田丰睁开双眼,已经是血丝密布。
“说!”察觉到声音有些干涩,他舔了一下唇边。
“军师,叶悦之亲领大军,汇同张海龙与赵子龙,攻势猛烈。吕布将军与夏侯渊将军抵挡不住,不得不后撤,二位尽皆带伤……”
“好在军师援军去的及时,定边军也是鏖战一夜,夏侯惇将军亦重整旗鼓,目下,我军还能将之阻挡在邱洛一线。”
“黄昏之时,敌军攻势停止,转入休整,但随时可能发动……”
传讯士卒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平缓着语气,自从叶欢出现在战场上,联军方面就没有收到过哪怕一个好消息。
夏侯惇、曹仁、颜良、许褚,原本是魏郡战场最为坚固的西线。之前作战,也一直能给敌军牵制,可叶欢一到,摧枯拉朽。
无双虎将吕奉先,精锐飞獠雄骑,他的前来亦让众人振奋!可还是叶欢,他亲自率军而来,再度证明定边叶郎,无人可挡!
田丰捧起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丝毫不顾已经凉透,心中则在不断思索着破敌之策。程昱等人亦是如此,却无一人出言。
将定边军阻击在邱洛一线,并不能让任何人感觉到安全,那是联军的底牌之一,要做决战之用,可叶欢一到,却是被迫而出。
主动被动之间,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就是天渊之别。定边军的停顿,你可以看做是休整,但更可以看做是压榨,压榨联军潜力。
否则,以叶欢对战阵局势的判断,应该不会在此刻给他们喘息之机。最可恶的是,你即使猜到他的想法,却缺少应对的手段。
此时,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沉重有力,士卒的通报随之响起。
“启禀军师,夏侯惇,夏侯渊二位将军求见。”
“速请二位,帐中相见。”田丰颔首出言,走到木架旁擦了把脸。
不片刻,二将掀帘进帐,刚刚换了外袍,某些地方,还有未曾清洗掉的血迹。观其面容,亦有疲劳之色,必是连夜鏖战所致。
“见过田军师,程军师……”抱拳为礼,声音亦稍见嘶哑。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此时前来,有何要事?”田丰急忙问道。
夏侯惇立刻就要说话,夏侯渊却轻轻扯了一下兄长的衣角,眼光看向程昱,见后者微微点头之后,他才对对方抱拳为礼。
“元皓先生,魏郡之战,我军还是失算了……先生与我等皆未想到,以叶欢如今地位之尊,也会亲临险地……”
说到这里,夏侯渊停顿了一下,帐中众人闻言,面色都是深沉。
“抑或我等想到了叶欢会亲自率军前来,却没有想到会威力如斯,其人武勇统军皆是顶尖,最可怕的还是二者合一。”
田丰不禁颔首,夏侯渊之言可谓贴切,叶欢早就有无敌虎将之名,论骑军指挥,亦无人敢与之并肩,似魏郡南的仗,只有他能打。
“先生,为今之计,再拖延下去,我军只会被敌军各个击破。以渊多年与定边军交手来看,唯有两策可行。”夏侯渊续道。
“妙才将军,事到如今,不必拘束,尽管言及。”田丰立刻道。
“第一,传令各部,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立刻与定边军各部脱离。如此一来,该能打破定边军的计划,保存实力,以求再战。”
田丰等人听了,第一感觉就是眉头深锁,这样等若未战先怯,魏郡一战,联军将再无翻转之能。可接下来,又不得不陷入深思。
夏侯兄弟绝非怯战之人,便是叶欢亲临,也敢与之拼斗!可敢不敢和打不打得过完全是两回事,眼下战局,联军有胜算吗?
田重突破不了黄忠的拦截,八军阵地始终拿不下,文丑大军南下虽然人多势众,可潘凤的五军善于防守,还有龙骧军张儁乂!
魏郡之战,定边新军,大将张郃,都给联军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此人便是比之高顺、麯义、于禁等名将,也丝毫不差。
见众人齐齐皱眉,帅帐中的气压低了下来,夏侯惇不满的看了一眼夏侯渊,后者摇摇头,这才道:“第二,集中兵力,向南突击。”
“叶欢敢来,张翼德直到如今按兵不动,就是要给我军施加压力。我军想要击败定边军,唯独这个机会,就是拿下叶欢!”
深吸一口气,夏侯渊续道:“但若行此法,就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稍有犹豫,便会被敌军利用,且此战胜败……”
夏侯将军没有继续说下去,帐中众人却都听得懂,即便他们能放下一切,强攻南线定边军,也未必就能获得成功。
正如他所言,壮士断腕,孤注一掷,不是全胜,便是全败。
田丰等人闻言全部陷入了沉思,这是数十万大军的命运,更是如山沉重的压力。想要在一时之内决断,的确不易。
程昱此时却心生所感,南下与叶欢决战,若能击溃敌首,战局当然可以翻转。但若无法击败叶欢,兖州军的全部主力却能……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禁再看向夏侯兄弟,难道……
“这是主公给妙才将军的密令吗?连我都不知晓?”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可仔细观察二将之后,程昱又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看来,这是他们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二将想不到,身为军师的程昱不能不想,未谋胜必要先谋败。
真的无法击败叶欢,他要设法保存曹军主力撤回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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