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队士卒不问，甄宓却是秀眉微蹙，但很快放开。靠近叶欢耳边，她轻声问道：“叶悦之，你是不是又在想着害人？”
一言出口，觉得有些用词不当，不禁吐了下舌头。
“这话说得！”叶欢轻轻一笑，伸出手指在玉人额头戳了一下：“本公子最多是阴人，哪里会害人，我在想，刘玄德知道……”
被叶欢戳在额头，甄宓目中闪过惊讶，看了看四周，想了想方道：“你这海船前所未有，怕是刘使君想破脑壳也想不到。”
“对对对，说得好，就他们的见识，哪里想的到？”
就在此时，远处一骑快马前来，叶欢眼光看去，心中猛地一颤！
来的不是微尘清风，也不是军中士卒，是叶让！
离得近了，甄宓也看出来了，这一次是真的秀眉皱起。离得越近，越能看见叶让的风尘仆仆，他赶得那么急，难道？
叶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迎上，甄宓紧随其后。
很快到了面前，叶让飞身下马，一个趔趄，叶丁急忙上前扶住，他走到叶欢身边跪倒，轻声道:“主家，老夫人，三日之前……”
说话之际，泪水不自觉的再度落下，老夫人对下人向来极好。一旁的叶丁听了，眼眶也红了起来，但随即担心的看向叶欢。
“祖母！”叶欢口中轻言，用力的闭上了双眼。
晋阳公子，与南山猛虎，北海蛟龙并称三害。叶家世代书香，九代单传，祖母对自己的宠爱，可以说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前世的他是孤儿，失去的亲情在今生得到了弥补，祖母母亲，给了他最多。
叶让说完，静静的等了片刻，又道：“老主家让小的禀告主家，老夫人年过九旬，又是安然而去，主家还当以国事为重。”
“呼……”叶欢吐出一口长气，面上的泪水并不擦拭，看着叶让道：“祖母走的很安详吗？父亲和母亲可好？”
“回禀主家，老夫人是三日之前的清晨，与睡梦中撒手的，面容安详。老主家夫妇守灵，绣管家伺候妥当，请公子节哀。”
叶欢点点头，目光看向了叶丁：“阿丁，你速速回晋阳，先替我给祖母守灵，照顾好父亲母亲，你去，本公子才放心。”
“是，丁马上便去，只是，公子，老夫人年过九旬，已然是我大汉祥瑞，请公子节哀！”叶丁自是毫不犹豫，此乃叶家大事。
“再替我上报父亲，欢稍作安顿，也当立刻启程回晋阳。”
“主家放心，丁定会处置妥当。”叶丁说着转向叶让：“阿让，主家让我回府，你便在此伺候，主家身边，不能缺人。”
“是！”叶让此时方才起身，说话间站到了叶欢身侧。
叶丁不再停留，说走就走，周围的十二队士卒，亦全体沉默。身为将军的亲卫队，早就将自己当做了将军的家人。
“花奇，去准备一下，欢要在此，先祭祖母。”叶欢想了想又对花奇道，此时脑海之中全是祖母的画面，心中痛楚。
花奇去了，甄宓轻轻上前，也不说话，双手抓住了爱郎的手臂。
叶欢仰首向天，任由眼泪流淌。祖母年过九旬，他想过这一天，却也没料到，来的这么突然，离开前，祖母还是精神矍铄。
“欢年幼纨绔不羁之时，最护着我的，就是祖母，我要什么，但凡叶家有，无有不得。就是要烧房子，祖母都会为我堆柴。”
“晋阳叶家，六世三公，九代单传，岂能不望子成龙？唯有我祖母和母亲，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欢健健康康……”
叶欢轻声说着，像是在说给甄宓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闻听将军此言，后者的眼泪下来了，十二队士卒亦尽皆垂泪。
喃喃自语，当然不是作态，如此，叶欢才能让心中的痛楚稍缓。不过比之少帝当日，总要轻了几分，后者是英年早逝，且……
与此同时，晋阳。
叶家老夫人故去，整个晋阳城之内，白色在刹那间成为了主题。
一切，都是出自老百姓自己的心愿，早在当年大公子纨绔透顶之时，也没有人说叶公，说老夫人一句坏话。
每当叶欢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第一个出来为他收拾的，一定老夫人。且叶家怜弱惜贫，晋阳百姓，都得到过叶家的好处。
其实叶欢一直认为，叶公子是纨绔，但本质算不上坏。真要有什么为非作歹，叶公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祖母也未必护得住。
再到后来，叶大公子改过自新，从一个老鼠过街的纨绔，成了大汉首屈一指的名将。从一个三害之首，成了晋阳的骄傲。
自那之后，晋阳百姓的日子便是越过越好，如今老夫人过世，以她年过九旬的高龄，说是所有人的长辈，也并不为过。
且晋阳周边，乃是叶族聚居之地，老夫人可谓是所有人的老祖宗。叶族之人，叶家农庄之人，都自发的为之披麻戴孝。
叶平只是其中一个代表，他永远不会忘了，大公子年少之时，来到农庄对他仔细询问务农之事，为狗蛋入私学尽心尽力。
如今老夫人过世，他也在家中设了灵堂，如今，叶平的地位与当年有若天渊之别，他是器物阁农事部的顾问之一。
夫妇俩立下誓言，要为老夫人守灵七七四十九日，不食荤腥。和他们一样的农家，在叶家农庄有无数，皆是真心实意。
叶家族人如此，农庄农户如此，百姓们为之设祭者，不计其数。他们的情感是最为朴实的，叶家，大公子，是真的让他们好。
此外，晋阳城中那些最为知名的商家，如闭月阁，天香楼，国色居，都是闭门歇业七日。牛二，赵历等人，更不用说。
便是天子刘协，亦带着黄池和柳迟，亲往祭奠。大将军乃是天子之师，老夫为大汉人瑞，天子亲往，倒也并不为过。
所有人也在等着，等着大将军，叶家大公子什么时候归返晋阳。大汉立国，便是以仁孝治天下，孝道，在此时有着特殊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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