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火把。”追逐来的元兵怒吼着。

站在已被点燃的木梁堆里，那衣衫褴褛遍身血痕的汉子朝着追来的元兵笑了笑，朝着一旁推倒的房屋抛出了火把。

城头的弓弩手已经转身射击，十几个再普通不过的百姓几个呼吸内便纷纷中箭倒地。在这冬季里，遍地的茅草楞条和梁柱门板很快便烧成了一片。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国时，孙权打合肥新城，满宠火攻吴军军械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麻油强烈的香气却又混合着动物油脂的腥臭。

桂阳北城火起。

向西城奔逃的一百余人终究还是翻过城墙，小部分互相扶持着渡过了湍急的河水。大部分体力不济的便留在了冰冷的水中。

追赶而来的元兵是断然不会翻墙渡河的，城中已经大火，弩手们望着远去的背影胡乱射了几箭便折返了回去。

桂阳城中最后逃出的四十来人，在领头的带领下朝着山林中奔去。

“快跑，不要停，停下来便冻死了。山那边有几户山民，去了那里寻了火种便可活命。”

“好汉，怎么称呼？”

“我便是过云龙。”

“啊……”

身后跟随着的几十人都止住了脚步，一脸惊恐地看着那第一个跳出来打杀元军的勇士。

“你不是死了吗？”有人惊恐地指着他。

“扯甚鸟话，爷爷我活得好好的，塔海如何抓得到爷爷。”那汉子脱了上杉露出后背，只见背上刺了一条过肩黑龙。“厮们看清楚了，爷爷便是过云龙。”

众人虽不认得这过云龙胡宇，可桂阳人都知道他背后刺有一条过肩黑龙，这哪里还有假，纷纷叉手说道：“我等见过胡爷。”

“莫要罗唣，脱了衣裤速走。”过云龙手一挥，把湿透的衣服提在手中，光着膀子在寒风中就沿着山路往前跑去。

众人也没得去处，纷纷脱了衣裤拿在手中，便跟着跑了起来。

城外山林中的王荣还在组织着第二批敢死队，可第一批勇士的惨死止住了后续者的步伐。这时有人指着桂阳城大叫起来：“城中着火了。”

放眼望去，虽看不见火焰，却是十几处烟雾升腾，这火头看起来还不少。

“桂阳城中已有人潜入纵火。”王荣高喝道,“破城只在瞬间。”

“快看城门也后也烧起来了。”又有人高呼道。

几缕不大的火舌从城门缝隙中伸出往外舔，城头的元军已经开始慌乱。守城的元军并没有备什么灭火的水源，城墙上只给宋军煮了两锅金汁，这单靠两锅金汁显然也灭不了火。于是很多士卒被派下去灭火。

刘成勇觉得机会来了，开始指挥着擂鼓前进。盾手们握着掌心雷在前侬人和弩手火枪手在后，最后面跟着一群等于没有武器的宋兵抬着三架木梯，八门小炮被留在原处。

宋军前进的速度很快，元军的弩箭来得也快，双方箭矢对射，还是元军居高临下占了上风。没冲多远的宋军，前进的势头又一次被打了回来，地上又躺倒了一百来人。

刘成勇终究是发了狠，抬枪击毙一个站在城墙上的弩手。也来不及装填了，把枪往身后一背，一把夺过一张盾牌，转身叫道：“有鸟的跟着我冲，把城门给炸开。”

还是那句话，勇士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二三十个手里就一颗掌心雷的军汉，举着盾牌跟着刘成勇朝前冲去。城墙上的元军眼见宋军又来炸城门，也顾不得许多，拿起震天雷点了就朝下丢去。

王勇正站在林边举着枪瞄了半天，眼见元军丢下十几个黑色物体也看不真切，只是心中暗觉不好，放下瞄不准的枪大叫道：“小心！”

前方回退的士卒没有近视，闻言转头看去，也跟着一起大叫起来：“震天雷！”

没有个把手又做得颇大的震天雷根本是丢不远的，落在城墙外两丈不到冒着黄烟。刘成勇那几十人，举着盾牌眼见城头丢下几个东西，又听身后呼喊全都斜举着盾牌往地上一蹲。

城头的箭矢还在飞射，但是数量明显就少了，劲弩的上弦是极为困难的。刘成勇这几十个人蹲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白地又伤亡了七八个。

这丢下的震天雷还未爆炸，那桂阳城头上却发出了一声巨响。一颗震天雷的引信可能是个急性子，才丢出去便在空中炸响。

城头又是一片惊呼，紧接着地面上的震天雷也纷纷爆炸，火焰漫空，铁片四飞，巨响如雷，端得是气势惊人。

气浪催动，烟雾弥漫。离着震天雷比较近的士卒包括刘成勇，纷纷向后栽倒。一群人趁着黄色烟雾弥漫，拉着伤员就往后撤。刘成勇站起来领着身边两人，继续朝城门冲去。

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路途，所幸城门的缝隙中火焰还在外窜。手中的掌心雷被丢出，三人急忙转身卧倒。

三声爆炸声后，也顾不得看什么结果了，刘成勇撒腿就往回跑去。浓密的黄烟遮挡了元军的视线，城头的弩箭在盲射。逃回山林的刘成勇喘着粗气，只觉得左腕疼痛，抬手一看牛皮护臂上插着一块铁皮，鲜血直流。

元军混乱的叫声穿过浓密呛人的黄色烟雾，没有人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等硝烟缓缓飘散，城门左侧的下方被炸裂，火焰乱舞。

“城破啦！”刘成勇举着没有受伤的右手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又摔倒在地，左小腿的行缠已经被鲜血浸透，显然也是受了伤。

李知义第一个嚎叫了起来，领着自己的族人就往城门冲去，想夺下城门将功补过。可队伍还没全跑出山林，城门里发出了一连串的巨响，一瞬间冲出去的勇士们耳鸣失聪。

整个城门洞子一片火海，黄色浓烟如同一条恶龙从中窜了出来，桂阳城的北门一瞬间变成了黄风岭上的黄风洞。

北城城内的火根本无法扑灭，城门又被炸破，再不走，连城墙都下不来了。元军汉营的校尉开始命令撤退，把剩余的震天雷全都丢进了城门洞里，想效仿宋军炸毁城门。可几个月前填装的不合比例的黑火药粉末，经过一路的颠簸，硝石粉早就沉积在一起，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城门虽未炸塌，可宋军究竟是进不去的。元军汉营一路撤退一路纵火，等到他们翻过炸塌的东门奔向主阵时，整个桂阳已经成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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