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今这两广春荒四处无粮,贵东家却能四处收粮?”赵必次脸色一变:“你可休要蒙骗与我,我乃是国姓,虽无官职可也总有些沾亲带故。若是你诓去了我的钱财,这天涯海角怕也无你藏身之所。”
“哈哈哈……我家主人手眼通天,贵客莫要小瞧了。区区几万斛米粮怎会放在眼里,贵客且放心便是。这米行开在此穷乡僻野之处原本就不为赚钱,但行善事罢了。”
赵必次还想再旁敲侧击一下,奈何这掌柜的只是闭口不谈。眼见也打听不到什么,便约好十日之后前来取粮。
赵必次长了个心眼,问了掌柜是大斛小斛(宋一石为两斛,官定一斛五升,可江南地区多用小斛2.5升),掌柜却又打马虎眼。
最后赵必次便不再和他纠缠,以石为单位计重结算。三百五十钱一石采买五千石,也就是1750足贯。
掌柜看赵必次付的定钱是打银铤也推说,余数用银铤结算。赵必次推说没得许多银两,又是纠缠许久,最后说定若是全部以白银结算,便让去二十足贯。
赵必次又费些口舌砍去了五两银子,扣除定钱500两,来时再取24个大银铤和一个中银铤便是了。
赵必次眼见也无什么可打探的,起身告辞走了。
那掌柜的目送着赵必次登船,朝地上啐了一口,“呸,甚的宗人,不过是条落魄的丧家狗。五两银钱、大斛小斛还要在此纠缠半天,若不是看你拿得出银铤,才懒得和你纠缠。”
“便是如此,姓赵又如何?倒街卧巷的乞丐!”伙计也对这个装腔作势的赵必次甚是讨厌,“穿个襴衫也不知道是箱子里存了多久的,在这装的甚做派。”
“此等落魄之人连个五谷都分不清,还学人来做米粮买卖。随他去吧,能付银铤便是了。”
赵必次只是风闻这第一军的钱粮官贪墨不少米粮,至于这钱粮官姓甚名谁,他既不知情也不在意。
管他是哪里来的撮鸟,就算是个宗人又如何?莫说是小皇帝,哪怕陆秀夫和王应麟知道也断然不能放过了他。
赵必次的心中是有一套布局的,除了买粮还要把这军队的蛀虫给挖出来,好立个奇功。可这次来却没有拿到什么把柄,单靠风闻并不能成事。
赵必次有心想去库房打探一下,可又怕被发现了丢了性命。想了半天,便决定先回广州城再说。
一进广州便去户部回告,说是已经买妥了五千石,拿出米行出具的契约,说是出发之日再来取银钱。
这事一了,赵必次便往西城的怀圣寺跑去。
怀圣寺从广州光复之后就被征用了。其中原本的僧人中有三个是私自入教的,私自入教就是没有度牒,没有度牒乃是重罪。
其余有度牒的僧人因此也受到牵连,一概僧众都被遣返原籍或是赶去了他处。(南宋中后期一张僧道空白度牒价值一千二百贯,属于有价证券的范畴,是可流通的大额货币。)
既然僧人都没了,这怀圣寺最后就被赵昰给了何梦龙做了府衙。赵必次来此便是寻他的两个儿子。
他的两个儿子长子赵良钤、次子赵良骢文不如何,可却学了些擒拿棍棒的武艺,被选中加入了何梦龙的团队。
赵必次赶到怀圣寺把两兄弟叫了出来,把事情原委细细一说,让两兄弟向所属的队长禀告,看能不能派人协助去翁源查办。
“爹爹,这些都是风闻也无真凭实据,如何做得数?”
赵必次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哎,大哥你想想,这如果是军粮那草包之上定有印记,这不就是罪证。”
赵良钤摇摇头:“若是真是贪了捧日第一军的军粮,运到米行也会换了草袋。这草袋又无几个钱,断然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赵必次立功心切,连忙又说道:“左右抓住了再查便是了,这买卖米粮总有个来处。说不出来处,便就是贼赃。”
老二赵良骢在旁说道:“我看可行,说不出由头便就是贼子。况且广州缺粮,上个月从琼崖运来的占婆米,此米只供军队和府衙,市面绝无。若是查到米粮中有占婆米,那便是铁证。”
“哈哈哈……”赵必次乐了,拉住赵良骢的手说道:“看看,还是我二哥聪慧。你二人速去禀告此事,爹爹便就靠此事翻身了。”
五日后,四十个锄奸队的成员打扮成苦力船夫,和赵必次的船队一起赶往了翁源,随船还有个请来的米行老人。
赵必次领着人看了看米粮,待得清点了数目,那米行掌柜笑嘻嘻地说:“此间数目无误,贵客的银铤可曾备妥?”
赵必次咧嘴一笑:“备妥了,就在广州。你随我一起去取吧?”
“这是甚地话,当日说妥的便在此处钱货两讫。”
“可我今日便要取走这粮,银钱暂不就手。”
掌柜冷笑一声:“哼哼,客人休要在此处讨野火吃。如若这般,这粮你拿不走,定钱更是免谈。”
赵必次也不言语,手一挥锄奸队的军汉手拿抬杠扁担,冲上来对着人就打。
掌柜一边退一边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明抢!该剐的贼你活不过三日,好叫你这狗入的知道,我家主人姓江!”
“他就是姓赵,我今日也拿定了!全部抓走。”
粮行的力工都是现用现雇,因此里里外外也就几个人。一顿乱棍之下,几息便都躺倒在地连声求饶了,那掌柜的面上也不见了原先的嚣张之色。
十几间仓库之中,总计米粮有近万石,除此之外还有盐油等物。数量之多超出了赵必次的预估,自己带来的这些船根本装不下。
同来的米行老伙计很快就从成堆的米粮之中找到了占婆米,南宋早就推广种植占城稻,但是两地水土气候不同,种出来的稻米大小形状上是有差异的。
这下确认了贼赃,那些何梦龙的手下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才不管你背后主子是谁,再如何位高权重也比不得锄奸团的主子。
几乎没怎么拷问,赵家兄弟一亮出身份,这米行的人便都招了。说这背后的主人是捧日第一军钱粮官江钺,这江钺的家小便都在翁源。
锄奸团的宗旨便是除恶务尽,随即这江钺一家老小也都被捉拿了起来,宅子里翻了个底朝天。留下十人看守粮行,其他人等无论主次一并随船押回广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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