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四周满脸尽是晦气的脸庞，王翼心中烦躁。这哪里像去偷袭的伏兵，倒像是个出殡的队伍，

“突，突，突你爹爹的头！”王翼一边指挥着士卒前进，一边低声骂道：“让我领两万步卒去突袭宋军左翼，那与送死何异？”

身边的亲兵听到，凑到马边小声说道：“将爷，这宋军出了名的火器凶猛。若是宋军朝我部施展那鬼箭妖术，此间山林火起，我等怕是没了生路。”

“啪。”那亲兵挨了一马鞭。

“妖言惑众！来人，拉下去砍了!”王翼本身心中就烦躁，这道理他自然是知道，可如何能让人在军中胡言乱语。动摇了军心，他王翼岂不是死得更快。

哀求哭嚎皆是无用，刀光一闪，多嘴的亲兵身首异处。

得把士气鼓动起来，不然这些士卒怕是一触即溃，王翼计从心起。

“厮们都听好了！这宋军为何一直行进缓慢不敢与我部接战，尔等可知否？”王翼坐在马上环顾四周。

众士卒纷纷摇头。

“据前几日往于潜投降的宋兵所言，这宋军根本没有甚的妖术，只不过一些火箭、兵火球、大号突火枪罢了。”王翼一脸淡然。

“宋军从广州一路来到临安早就没了火器。江钲倒行逆施克扣军饷米粮，宋军士卒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故此离营者众。降卒所述及前番探马来报，宋军不过两万余老弱病残尔。”

王翼笑了起来，“厮们皆是虎狼之师，我三万大军出其不备，以强击弱。加之主帅塔刺浑领五万精锐步骑偷袭宋军后方，以多击少。宋人前方更有汇溪阻道于潜还有一万五大军。厮们想想，十万精锐打两万残兵，这仗打起来不是易如反掌。”

这一番话一说，周围的能听清楚的士卒纷纷点头，先前面上的晦气也减去了许多。一个个把王翼的话又向后传去。

“我军前来剿灭江钲实在是个美差，且不说人头军功。厮们可知道宋军那些大车里装的是何物？”王翼面带微笑。

“我等不知。”

王翼双目精光一闪，“便是那江钲从广南东路、江南西路一路搜刮来的钱财。箱车之中皆是金银，铜钱更是无算。连辎重车上也皆是财货，故此江钲所部昨日便已无粮。这几百辆大车上装满了宋军所过的两路钱财，厮们可听明白了？”

“嘶……”四周士卒皆倒吸一口凉气，前面还有三分晦气的脸上瞬间红得发烫，一个个目露精光，眉宇间全是孔方兄的影子。

外围的士卒眼见前面的都变了脸色，纷纷向前打探了起来。不多时，全军欣喜若狂，这行军的步伐瞬间快了一倍还不止。

两万勇士很快来到了离路旁不过一里左右的山林之中，个个低伏于山林中的灌木杂草之后。屏息凝神，神情专注地透过树叶缝隙，盯着在山林外奔驰而过的宋军踏白。

那些瞳孔已化作了铜钱状，若是目光能够毙敌，这钱孔中闪出的精光已经把宋军踏白杀死了上万次。

王翼下得马来躲在一树后擦着汗，一言不发的他心中正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士卒虽是被他忽悠着燃起了对于财富的欲火，可真的要冲击宋军，怕是难如登天。

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王翼盘算了，作为前军的秦克明旅已经来到了眼前。

宋军的阵列并非探马所报的连成一线，而是每四五千人一个小阵，互相之间还隔着七八丈的距离。

“啊！”路北的山林中一声惊呼，一个身影从灌木中跳了起来，手臂上挂着一条竹叶青。

来不及了，已经暴露了。王翼还没发出号令，这些已经被财富冲昏头脑的蒙鞑汉营士卒，叫嚣着朝前杀了过去。

“敌袭！止步，布阵！”秦克明纵马高声叫道。

旗帜招展，鼓声响起，拉车的牛马被牵到路右的农田中和辎重车辆栓在一处。

箱车顶上的鹿角被抬下放在车前，车顶挡板竖起。随车的士卒还在架设着车辆之间顶部的横杆，长枪兵已经手持盾牌护住了车辆之间的缝隙。火枪手也已列阵到位。

原本就在防御从天目山南麓伏兵的宋军，行军几乎就是根据车阵来安排的，只要向路右延伸，便能展开阵势。

王翼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虽然计划中是突袭宋军中军。可那倒霉催的士卒被毒蛇咬伤暴露，这计划便只能提前了。不过突袭宋军前军远比突袭中军来得更保险。

山林中鼓声大作，蒙鞑士卒漫山遍野地冲了出来。等他们才跑到一半路程，战车之间的顶部的防护已经搭建完毕。

宋军此时已经不再使用沉重的木板来抵御抛射的箭矢，江钲部在江西就地取材，使用两根大竹作为支架，上面铺设几大块竹片做的篱笆便能有效地抵挡箭矢，远比木板来得轻便许多。

道路狭窄，宋军施展不便。长枪手们举着盾牌又向前走了几步，在车阵前排成高低三排。已经经历多次战阵的捧日第一军毫不惊慌，只是诧异这蒙鞑汉营的步卒为何如此勇猛。

奔跑、跳跃、嘶吼向着厢车中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冲啊！只有王翼和一百多亲兵还在深林中擂鼓观望。

离车阵不过百步之遥的汉营步卒们，眼见宋军阵中并未飞出那可怕的鬼箭和传说中的五雷神火炮，宋军虽是阵列整齐不过也就点长枪兵，当无所惧。

眼见如此，士卒们更是对王翼所说的话语确信不已。

宋军不过五十步之遥，此刻田野干燥，蒙鞑汉营士卒们健步如飞。弩箭开始抛射，前方的宋军长枪兵，突然蹲下举盾，三层盾牌从上至下遮挡住了飞来的箭矢。

车辆空隙中的，宋军火枪兵猛然开火，战车的射击挡板被放下。弹丸漫空，白烟升腾，密集的火药爆炸声响彻四野。

除了手中的圆铁盾能抵挡飞来的铁子，身上的甲胄如同虚设。子母炮射出的榴弹，撕碎了王翼描述的金钱幻境。

这厢车中哪里有什么金银财富，有的只是宋军那可怕的火器。

惨叫声四起，刹不住车的士卒在跳跃奔跑中栽倒，无情的枪炮驱散了那些蒙鞑士卒的发财梦。

林中还在擂鼓，可那些跑得慢的士卒已经开始转身逃窜。

已经绕行到宋军后方的塔刺浑，听得战鼓和火器之声便知道时机已到。

八千骑兵冲出山谷，身后两万余士卒杀声震天。塔刺浑率三万大军直奔作为后军的赵珣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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