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两广推广的棉花种植政策收到极好的回馈,因为种棉花可以减税,除了自耕地,民人还在各处荒地都种植了棉花。
两广缴纳的棉花和稻米都由各地推选出的粮长运到了广州。可望着如此多的棉花,南家却犯了愁。
南嬛掌握的棉纺织技术源自琼崖黎民,是最原始的手工业形态。
这纺纱机虽然已经根据工坊的机器,配上了水排,速度大为提升,可籽棉脱籽依旧靠的是全手工剥取。
如此多的棉花得雇多少人来剥取,这单靠手工怕是无望。
万般无奈,南嬛只能来广州城求凌震。凌震自然是知道这棉布乃是赵昰吩咐的头等大事,便找到工部侍郎张北庭和陈惟中让他们找工匠想想办法。
不出一日,便有工匠制出了一种简单的轧花机,其结构和赵昰要他做的压面机同出一辙。只不过上面是铁棍下面是根木棍。
铁棍和木棍紧贴固定,两根棍子分别装有曲轴,木棍曲轴由人右手转动,铁棍曲轴则在另一侧,用绳索和一个踏板相连。
操作时,只需一人右手转动木棍曲轴,右脚踩踏板带动铁棍曲轴,左手向棍中缝隙填放籽棉。因为两根棍子旋转方向相对,木棍表面的摩擦力卷走棉花纤维,最后失去纤维的种子从一侧自然掉落。
这要比手工剥取快上许多,造价也不贵,整体只一根铁棍值钱。可以推广到种植棉花的民人手中。
谢过凌震之后,南嬛差人拿着这个小型工具去找作坊大量制作。
可这简单工具的效率比人也就快个一两倍,南嬛对此还是不太满意。她希望能造出和兵器所一样水车带动的脱籽机械,不然是不可能大批量制作棉纱的。
可兵器所的工匠又不会理睬她,这个小工具还是卖了凌震的面子才给她做的。
南家到底是几代经商,南嬛自然明白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于是她自己写了个悬赏告示,让人抄录几份,举着牌子在兵器所和广州三城中到处晃悠。
告示的内容就是谁能造出大型的棉花脱籽机械,都可拿到南家领取赏银,一经采用赏钱一百贯,若是加工速度快捷方便,则最高赏钱三百贯。
此消息一出,举城轰动,很快连周边府县也都人尽皆知。人们都自动忽略了要采用才给一百贯的前提,消息传到东莞已经变成了造出脱棉机可得三百贯的巨款。
不仅仅是工匠,连许多对机械有爱好的读书人也纷纷加入到创造发明的队伍中来。三百贯,这数字不可不谓巨款,怎能不让人心动。
南家宅院中,南嬛的母亲正在和她谈话。
“三姐,这纺纱之事还未有个眉目,将来挣不挣钱也未可知。你现在出如此巨赏,未免有些急躁。”
“母亲,这纺纱织布之事乃是官家吩咐的头等大事,哪怕是亏本贴钱总也要做得妥当。”南嬛应道:“这事情我们南家当是尽心尽力,只要把事情做妥,越是折本反而越是好事。”
“嗯,话虽如此可终究是我家出钱,这棉花的脱花车若是真有人造出来,怕是很快便被人偷偷学了去。”南氏终究心有不甘。
“母亲且放宽心,我看朝廷颁布的法令,这种植棉花之事当是作为头等大事。那日见了官家,言语间也是极为重视,只要我家拔得头筹,这钱将来总能赚回来。对于两个哥哥也有莫大的帮助。”
南氏点点头不再言语。
南家在番禺城外增江边上,也请人按兵器所一样建了个水轮驱动的大作坊,一群工人正踏着“赶车”在那里制作皮棉。
这一日终与有个人寻上南家门来,说是能造出大型的快速去籽轧花机。待得来人进了宅门一看,却是个头戴白铜牌子的军官。
“这位军士长,你所造机械在何处?”南嬛望着这军官感觉有些奇怪。
“请问小娘子,你家所立告示可是属实?这若是能造出器械可得钱百贯?”那白铜牌子问道。
“那是自然,我南家经商数十载断无虚言。”
“那把你家大人叫来,我这有图纸在怀。”
“我便是南家主事之人,军士长大可放心。”
“哦。”白铜牌子有些诧异,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南嬛。
南嬛打开一看,也有些诧异,开口问道:“你这样式与如今的赶车别无二致,这也拿来领赏未免有些不妥。”
“哎,小娘子可看仔细。这是某苦心钻研了数日才构思出的器械。”那白铜牌子一把夺过纸张来到一张条案前,指着图中说道:“小娘子请看,兵器所给你造的赶车是两根棍子,一根铁一根木,是否?”
南嬛点点头。
“你请仔细看,我这上面不是铁棍,乃是一快铁板,这铁板和木架之间可以调节高度,和下面的木棍紧密贴合。下面也非木棍,乃是一圆木外包牛皮。”
军官继续说道:“这牛皮我已经试过,黏连棉花效果甚好,也可以使用其他皮革。圆木之外置一棘轮和水轮相接,无需人力操控。只需一人在铁片上倾倒棉花,便一车可抵十数人。”
“皮棍另一端装一十字杆(飞轮),带动后方小滚轴,滚轴上密置猪鬃,转动之时可将棉花从皮棍上刷下,无需人力摘取。”
“此车简单易造,维护亦不费人力,使用仔细的话,一张牛皮可用数月。猪鬃也是易得之物。与赶车大相径庭,不可同日而语。”
白铜牌子说道此处颇为得意。
南嬛盯着图纸看了半天,才看懂了这军官所说的东西,大概算是明白了过来。
南嬛抬头对着军官笑道:“这图样,普天之下怕也只有都头自己能看得懂。”
“小娘子小瞧于人,某可是个指挥使。”
“小女子不识得指挥使威仪,还请恕罪。”南嬛微微欠身,“还未请教指挥使性命。”
“某乃英德府巡检指挥使徐明浩。”
“徐指挥使万福,我这就让人取钱来。”南嬛又行了一礼,心中却是一惊:这消息都传到英德府了?这军汉也是厉害,便是水路也要两天时间。
徐明浩揣着三十个金币乐滋滋地走了,这下发了笔横财可抵得上好几年的俸禄。
徐明浩的事情暂且放在一旁,制作出了皮辊车的棉纱工坊,生产效率大大提升。增江的水流带动水车,源源不断的棉花纤维被猪鬃刷下,再被工人用羊肠做的弓弦弹散,最终捻成棉线。
南嬛又以赊棉线代工的方式,在广州发动民妇织造棉布。南家信誉好,又有朝廷做背书,这在家无需投资便能有一份收益,从者甚多。
整个广州城内外,唧唧复唧唧,纺车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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