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宋军在闲聊之中渐渐睡去，怀安城中除了鼾声和篝火的噼啪声，再无其他杂音。
入冬时节的深夜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来得更舒服了。
天空月淡星稀，躲在小山后面和衣相靠的蒙鞑骑兵被一个个推醒，六百骑兵翻身上马跟着也速带儿缓缓向前走去。
一支支火把被点燃，火光映衬之下，也速带儿全身披挂整齐，手持火把圆盾，马鞍上挂着十余支标枪。
“勇士们，我再说一遍，冲入城中不以杀敌为首要，只管一路放火，有猛火油的全都丢在城中。押后的一百勇士把油罐全部砸在道路之上，阻断宋军奔逃追击的路线。出城之后以三里外火光为信，在此集合。”
“都听明白了吗？”
“我等明白。”
“出发，剿灭宋军于这废城之中！”
蒙鞑的火把在夜里如同一条蜿蜒的长蛇，渐渐地骑兵队开始加速，马蹄声传遍四野。
在城头烤着火半寐的哨兵闻声抬头，只见一条火龙急速向着自己冲来。
“邦邦邦……”梆子声起.
“夜袭！夜袭！蒙鞑偷营来啦！”
“快起来！蒙鞑杀来啦！”
“第四小队快向我集合”
“快装填弹药，不要乱。”
“是蒙鞑的骑兵！”
“把大车推过去，堵着城门！”
城中乱成一团，宋军行军休息都是以三个三人小队为一队，夜间睡觉也是三人小队为一组，加上枪支各自保管，这以十人队形式的集合倒是非常之快。
十人小队一旦聚集又开始向队将的旗帜集结，形成一个最基础的五十人大队。
可无论宋军三三制的集结速度有多快，在这突发情况下终究是快不过蒙鞑的战马。
城头枪声响起，蒙鞑的骑兵已经抛出锁套正在拉拽堵门的鹿角。城头放哨的不过只有三人，如何能挡得住蒙鞑清障的脚步。
不过片刻，蒙鞑先锋便已杀入城中。
情况变得和也速带儿的计划有所不同，几辆堆着粮草辎重的大车横在了城中道路之上，马不停蹄地穿过怀安城显然已经不太现实。
前锋的骑兵只丢出十几个火把便被宋军以火器击倒，有人慌乱中殊死一搏，手中的猛火油罐飞出，路边大车升起一团烈焰。
“把鞑虏给我打出去！”赵玉墨嘶声咆哮，提枪向前冲去。
“丢掌心雷，丢掌心雷！”史蒙卿端着个火枪也不上前，只是躲在一垛破墙后胡乱地瞄着看不见的敌人。
也速带儿也急了，“往前冲！拉开路上的大车不要停留，冲出去！”
城中再用锁套拉车显然是不可能了，七八个蒙鞑骑兵纵马向前，冲到路中翻身下马，合力抬起推动拦路的大车。
可附近的宋兵哪里肯让蒙鞑得逞，火枪激发，长枪突刺。火把点燃了大车，挪车的蒙鞑身死当场。
宋军的小规模编制优势此时凸显，混乱中没有找到都头、指挥使汇合的士卒们，在队将队长的指挥下，以五十人大队甚至十人小队向蒙鞑骑兵发起了有效的反击。
怀安军城废弃数十年，城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加之宋军沿途收集来的各种车辆，除了城中主路，其他各处并不适合骑兵行进。
发了急的蒙鞑骑兵，向四处抛掷火把和猛火油。宋军和蒙鞑同时身陷火海。被猛火油溅射到的士卒，疯一般地在地上哀嚎打滚。
冲入城中的也速带儿此刻进退两难，士卒在不断地伤亡，周遭都是熊熊烈焰，火光之中根本搞不清楚宋军身在何处。
“都头，快跑！那边的大车就要烧起来了。”
“烧便烧了，没了粮草去云顶城抢！给我打！”
“都头！那车里拉的是火炮的药包！”
“卧槽！快跑啊！”
“这药包车怎地推到了路边？”
“别说了快跑。”
城中突然响起了几下急促的钲声，
“快跑！”
“别打了，快逃命！”
四周都是宋军哭喊溃逃之声，再也没有任何火器激发或喊杀的怒号。
城中火焰升腾，宋军溃逃得是极其狼狈，士卒们从四面八方翻过城墙向外奔跑而去。宋军如此狼狈地溃逃，令跟随也速带儿前来夜袭的蒙鞑骑兵突然无法接受。
自己这边已经死了近百人，这宋军也不过就烧着了一些士卒，在火器优势之下为何就溃逃了？难道我等已经勇猛到如此地步了？宋人见了我等便要望风而逃？
“嗯？宋军被我打得弃城而逃了？”也速带儿蒙了，这宋军怎么会在城中鸣金，而且只敲了几下，就做鸟兽散了？
这群溃逃的宋军，叫喊伴随着哀嚎之声一片嘈杂，只听得逃命二字，其余的也听不清叫的什么。
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这宋军乱哄哄的，明显不是诈退。
也速带儿高声叫道：“宋军已经被我们打垮了，不要再放火了。拉开前面的大车，随我追杀出去！”
燃烧着的大车被推开到路边，也速带儿长枪向前一指，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堵路的辎重车撞翻了一辆车辕已经烧着的两轮马车，车上的几个箱子打翻在地，一个个整齐的纸包散落一地。
望着满地奇怪的纸包，清障的士卒心中一动，“这些莫不是沿路抢来的财货？”
还未等他上前弯腰，定装火药包已被点燃，嘭嘭嘭……爆炸之声连续不断。
城外奔逃的宋军中有人高声叫道：“快趴下，快趴下！”
随后城中巨响，火球腾空犹如白昼，热浪沙尘横扫四方。
已经冲出城门，正领着手下前去追杀宋军的也速带儿大脑空白，战马受惊嘶鸣，也速带儿落马摔倒。
身后忠心的黑鞑士卒跳下马来将他扶起，两人望着身后的怀安城，裆下已经湿透一片。
“大帅，这宋人用的是什么火器？”
也速带儿心中很难过，好好的夜袭偷营怎么就弄成了天灾一般。
呯呯呯……枪声又一次响起。
“不要放跑了鞑虏！”赵玉墨眼见城中火药爆炸，也不知道自己损失了多少火器粮草士卒，他的心中比也速带儿还难过。
蒙鞑身后烈焰熊熊，爆炸发生得太快了，跟随也速带儿冲出城的不过二三十骑，大部分的骑兵还未曾出城。
嘭、嘭，城中又传来两声炸响。
也速带儿这二十来人战马都受了惊，有些手中还举着火把，便都成了现成的靶子。
宋军上下自然是恨死了前来偷营的蒙鞑骑兵，一个个把火枪抬起便射，觉得不解恨的宋军士卒又掏出手榴弹丢了过去。
前来夜袭的六百鞑虏骑兵，应该是没逃走几个，黑暗中也不存在搜索的可能。全歼来敌的战果并不能让任何一个宋军高兴起来。
他们在城中的军械粮草乃至驮马可能都没了，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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