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达听了一惊,急忙拂袖作揖:“郭达见过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是下官要撕了那满纸的胡言,这妖言惑众诋毁先贤之文字,如何能许它留在世间。”
冯松缓缓开口“这檄文是否胡言,你我都说了不算。若是胡言,门下省自然会下令撕毁。莫说这檄文署了名,便是未署名,这人自然也是逃不掉的。这墙上白纸黑字写着朝廷的诏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撕毁檄文,难不成你不识字么?”
“可这明明是外道邪说!”
“那你是不赞成檄文中对于官家和朝廷作为的肯定?”
郭达闻言急得面红耳赤,“我何曾如此说过!这何时居心叵测,文章更是一派胡言。妄图诋毁朱子而搏名,其心可诛!”
冯松冷笑道:“你可一言决人生死?真是天大的笑话。是非对错,一辩便知。你若觉得这何时所言不当,便也署名写一篇辩论,与他辩驳一番。难不成你连篇辩论都写不出么?”
郭达一时语塞,转而指向那摔他一跤的士卒说道:“可这军汉无缘无故打了我一顿,殴打朝廷命官之事,还望将军替我主持公道。”
“呵呵,主持公道?”冯松面色揶揄,“这朗朗乾坤如此多的人在旁,你想清楚了再说。”
冯松指向一旁的一个闲汉问道:“我来时,你便在旁,可曾看得前因后果?”
那闲汉有些怯懦,支支吾吾叉手应道:“回将军,小民的确一直在,不过……。”
冯松闻言打断了话语,“你且仔细道来,切不可杜撰捏造。有某在此主持公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论。”
闲汉闻言眼见一亮,随即指向郭达:“你这官人至朝廷诏令不顾,意图撕毁讨伐逆贼许衡的檄文。这军士阻拦与你,你便恼羞成怒挥拳相向,军汉不过是握住了你的拳头,你随即脚步不稳摔倒于地。与这军汉何干,他何曾厮打与你?”
“你胡说!”
“竖子敢尔!”
“一派胡言!”
一群刚才面对冯松不敢言语的士子文人,此刻都跳了出来,对着闲汉一顿嘴炮输出。
“哼.”冯松面色不悦:“本将军在此,尔等意欲何为?”
那闲汉原本被那群士子一骂,心中有些后悔,可一见冯松为他出头,便也是胸中胆气陡增。
“此间民人何止一百,我愿作证,你我同去大理寺,便是告到御前我亦无所惧。这世间便是被你们这些不分黑白的读书人弄得乌烟瘴气。”
闲汉转头对着四周叉手行礼,“诸位乡邻,朝廷此刻正值驱逐鞑虏光复河山之际,有人却是颠倒黑白,为那蒙鞑的走狗出头。可有义士愿与我一同为这军汉作证。”
“某愿意,某看到了是那郭达官人先动的手,这军汉未曾还手。”
“我也亲眼所见。”
“壮士,我愿随你同去。”
“我大宋子民难道连写一篇讨伐蒙鞑走狗的檄文都不可吗?这临安难不成已经落入了蒙鞑之手!”
“走走走,我等同去,若是一个不去的,便是蒙鞑的奸细!”
“这些人里定然有那许衡派来的奸细,莫要放走了他们!”
明明是讨伐理学的一篇诡辩之文,在搞不清楚文字含义的民众耳里便是讨伐许衡的檄文。自从昨日起,许衡这理学大师的名字已经臭了,凡是和他沾边的必然也都是臭的。
民人哪里听得懂什么天理人欲,只知道里面写了:收复河山、驱逐蒙鞑,免徭役、减田赋,废止盐引之事皆为人欲。
江山社稷暂且不说,以前谁做皇帝和民众没有太大关系。可现在的皇帝开放食盐,减免课税对于民众那都是好事。百姓的爱恨从来是分明的,谁对我有利,谁就是正确的。
如今有人要维护这去人欲的邪说,事关切身利益,这如何能忍。一时间群情激动,叫嚣之声响彻云霄。
郭达已经吓得两股发颤,口中除了反反复复一句“尔等血口喷人。”便再也没有了其他话语。
原本跟随着他一起闹事的那些士子书生,已经缓缓向四周退去,郭达身边一丈之内已成了真空地带。
这些打算跟着郭达身后为自己赚点名声的士子们此刻全都缄默不语,若不是衣着不同,此刻也许已经加入了讨伐郭达的行列之中。
为了所谓经书大义组成的临时联盟,瞬间分崩离析。甚的经书大义,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其他全是狗屁!
冯松摆摆手,四周喧哗之声渐渐平息。
“这墙上的檄文到底你也是未曾损坏,若不是这军士拦住你,你便要犯下大错。今日,此事念你也是无心之举,算了,你且去吧。”
郭达早已六神无主,朝着冯松一叉手,转身狂奔而去。
一众士子也随之远遁,有人还追着郭达大声呼喊:“郭评事,郭评事等等我,这理学某也颇有研究。”
眼见这帮士子落荒而逃,和文人阶级对立的民人纷纷开怀大笑。
民人们大多是想让自己的子弟成为这文人阶级中的一员,可并不妨碍在成为特殊阶级这之前对这个阶级的憎恨和厌恶。
从未享受过胜利果实的平民阶级,仰仗着冯松的势,打了一次大胜仗。
“我今日偶然路过此地,便遇见这无理之事。”冯松开口说道:“官家曾多次对我说过,理不辩不明,事不鉴不清。以事论事何至于拳脚相加?我与诸位一样,也有与人争辩之时,若是自个占理,诸位可曾会付之拳脚?”
“有理论理,怎会动手。”周遭民众齐声呼和。
“便是此理。我乃武职出身,比不得那些士子贡生这般饱读诗书。可我便认一个理,管他是何人,做了蒙鞑奴才的皆是叛逆!”
“杀光蒙鞑走狗!”
“打上大都,活剥许衡!”
冯松摆了摆手,“这大都的忽必烈也无几日可活,更何况那些跳梁小丑。我不知道甚的理学,甚的存天道,去人欲。我只知道让百姓有衣穿、有饭吃便是正道,其余的全是歪门邪道!官家减免课税,把从古至今的盐权放入民间,这便是正道天理!”
“官家圣明!”周遭民人爆发出了春雷般的欢呼声。
数日之后,有人在涌金门偶遇郭达,说是已经被贬去临桂做了文学.(从九品散官,贬官专用)
注:散官为十等,即:节度副使、节度行军司马、防御副使、团练副使(以上从八品),州别驾、长史、司马(以上正九品),州司士、文学、助教(以上从九品)。这里的散官和散官阶没有关系。就是犯官的名号,实际上就是派去哪里看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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