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原先受惊吓的战马被围在车阵之中,此刻已经安定了下来,除了运气不好的十几人产生了伤亡,其他的骑兵已经开始随着步卒之后冲出车阵。
当兵打仗的没有人不要军功,蒙鞑的头颅便是财富。
可这军功如何认领却是比较复杂,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中,不可能你杀一个人便蹲下来用解首刀取下首级。(解首刀是一种专门用来割脑袋的小型利刃。)
两军交战之际,等你把敌人脑袋割下来了,自己的性命怕也是没了。
这就涉及到一个前后分工的问题,冲杀在前的先锋队是没有时间处理尸体的,追击而去的枪盾手和火枪手管杀不管埋,只知低头向前冲。
随后跟上来的炮手营和火箭手才做处理敌人首级的工作,人都跑远了,炮手不可能抬着火炮前去追击,这没有意义。
骑兵因为大部分时候追击的敌人较远,这割首级或是耳朵的事情只能等他们返程时自己处理,一般也没人去抢骑兵的人头。
所以宋军也有很详细的军功认定方法。
火炮手的军功很好辨认,受到炮击死伤的敌人一眼便能分辨,每个火炮营也有自己的攻击范围,只要统一割了敌人左耳便是了。
火枪手自然也是如此,只有枪盾兵有所不同。枪盾兵在大部分情况下是没有斩获的,如果被长枪杀死或是手榴弹弹片炸伤的一概归为枪盾兵的战功。
就算如此分配,这抢人头的事情总也不可避免,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所以火枪营和炮手营的军功也需拿出三成给与枪盾营,毕竟枪盾营是最为危险的兵种。
而火箭兵的军功则单纯以发射的火箭数量来计算,抢不抢人头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而打死的蒙鞑将领之流,靠割耳朵不解决问题,必须要砍下人头,把身上可以作为凭证的东西都一并扒了。
对于追杀蒙鞑溃军,火箭手们没有任何兴趣,他们最喜爱的就是摸尸体。
虽说一切缴获要上缴,可雁过拔毛这种事情上官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不太过分,并没有人会来多问一句。
汉营的尸体没什么舔包的价值,这群乞丐身上不会有一个铜子,就算有把钱带在身上的也是极少数,各种色目人和蒙鞑才是移动的宝箱。
那些傻鸟有佩戴首饰的习惯,金银或是宝石制作的各种配饰有时候能卖上个好价钱,有的甚至还带有银质的手镯,那可比军功值钱得多。
除了战场杀敌,捕获俘虏、缴获辎重也是不可忽视的好事情,至于那些蒙鞑的兵刃在战斗结束后,自然会由不入队人前去清理收集。
不入队人没有什么军功可言,收缴武器装备只是分内的工作,属于基本工资覆盖范围,但是每个不入队人都很期盼这一份辛苦的工作。
战场上死那么多人,割耳朵的士卒是不可能每个都搜刮得干干净净,而不入队人却需要剥下敌人的甲胄。
这衣服都给扒光了,若是身上有些钱财自然也逃不出不入队人的手心。这一笔缴获无论多少,宋军上下皆不干涉,也算是不入队人的意外之财。
至于尸体,自己人那是肯定需要挖坑埋葬的,敌方的尸首就找个大坑或是沟渠一丢了事。没有条件的,便找些树木柴禾浇上猛火油,一把火解决问题。
战功相对应的擢升和金钱奖励都要等到战后才一并上报处理。和军饷一样,一般都是分发给士卒的家人,不存在战场上发放财物的可能。
以上就是宋军大致的军功分配形式。
骑兵还在四处追击蒙鞑溃军,宋军的步卒已经冲入宋城开始救火,应天府对于文天祥来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比之东京开封也是丝毫不差。
其他的城池烧了便烧了,可这应天府宋城却是万万不能焚成白地。在文天祥的命令下大量的步卒手持军械冲入城中。
可城中的建筑却和预想之中天差地别,这曾经居住着几十万人的大城竟然破败不堪,大量的房屋早已垮塌,入眼之处一片萧瑟。
城中被宋军驱赶出来的民众不过两三千之数,大多形如枯槁,面色麻木,望着到处燃烧的火头,既不奔逃也不救火,仿佛这火烧不烧的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望着这些行尸走肉般的老弱病残,宋军放弃了组织他们救火的打算,只是派了些士卒就地看管,严令他们不得妄动。
城中的火头虽是有很多处,可无非是点燃了些房屋中的破烂,蒙鞑并没有四处泼洒猛火油,随着一间间破屋被烧塌,这火势自然也就小了。
士卒们一边仔细探查是否有蒙鞑的埋伏,一边组织人手走水灭火,不到一个时辰,城中的各处火势都已得到了控制。
荒废已久的宋城中可燃之物并不多,灰蒙蒙的一片土墙与砖瓦,能拆卸的门窗木板早已不见了踪影,不是被用来对阵中作为盾墙,就是被蒙鞑自己用作了柴火。
等到城中四处查探完毕,也没有发现伯颜在此埋藏任何火药,宋城是夺了回来,可这满目疮痍让文天祥实在难以接受。
原本想着应天府总要比徐州强上不少,徐州被火箭轰了一顿尚且留存的比较完整,修缮一下居住上几万人完全不在话下。
可这如今的应天府几乎就是一片废墟,除了破烂不堪的残垣断壁,就是满地的屎尿,像样的建筑百不存一。
南京应天府对于蒙鞑来说毫无价值,远远没有地处要冲的徐州来得重要。淮河以北的汉人早就被杀光了九成,剩下的不是入了汉营就是做了奴隶。蒙鞑总不见得自己跑来修缮这对他们毫无用处的城池,除了大都其他的城市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蒙鞑的存在始终贯穿着四个字:“掠夺与毁坏”,是所有文明的灾星,蝗灾与瘟疫相加也不及他们万一。
望着眼前看不出一丝往日荣光的应天府宋城,文天祥及一干将校面色惨淡。
“这太祖龙潜之地如何成了这般模样,南京国子监旧址怕也不复存在了。”胡三省双手发颤,指着不远处的通济渠说道:“这书上说此地之繁华比之扬州丝毫不差,可如今连一间完好的房舍都无,码头边片板皆无。”
“是啊!我曾听闻这运河之上有两座大桥,其一名为南京大桥,驷马之乘可并驾齐驱。”
文天祥的眼睛似乎被风沙迷住了,眼角一片闪光。“唉……我从两淮来时已经猜到了此间景象,只是没想到竟然毁坏成这番模样。五十年前全子才来时还说南京有三千多户,近八千口,如今你看这城中不过一两百口老残无用之躯,这应天府完了。”
注:宋只有男丁计人口。
1234年六月,蒙宋同盟之时,理宗曾派全子才北上取东西南三京:汴京、洛阳、宋城。全子才六月十二从合肥出兵,月底收复应天府、七月初五收复汴京,然后在洛阳龙门地区被蒙鞑伏击,六万人死了一半。所谓的收复三京的不世之功就这样结束了。
之所以全子才能那么快速地占领各地,因为此刻的河南根本没人,就是个无人区。书上记载亳州的守卫只有七个人,七个人哪怕都是哲别,他也不会拼死抵抗的。
历史上自此之后,宋的东西南三京就没落了,应天府南京在现在已经变成了江苏省会的名称了。
南京大桥不是写了玩的,一个日本僧人的笔记上就说这桥的名字叫南京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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