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在前头引路,走了许久,醉芙五人终于被带进了北菖宫的寝殿内。
醉芙还没靠近,远远望去,只见雕花镂空的檀木床上,躺着一名昏迷瘦弱的身影。
焦急的谢长瀚早已迫不及待、火急火燎地冲上前。
醉芙也紧跟其后冲了上去。
檀木床上躺着的老人一副鸠形鹄面、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饶是身着几层衣袍都掩盖不住的枯缩萎靡。
那受了十几年折磨的脸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像是施舍般,堪堪覆在骨头之上,一点多余的血肉都不肯给。
床上之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春风得意、挥斥方遒,被天下学子尊为先生的模样。
谢长瀚握住那瘦恹恹已脱形的手恸哭出声,嚎哭道:“父亲!父亲......”
男子声泪俱下。
醉芙的心像是被人抓在手里肆意玩弄一般,鼻子酸的难受,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她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像棉花堵在喉头,有苦难言。
百里靖炘像似知道她此时的心境,无言将她轻搂入怀,温柔地拍打着她后背,默默安慰。
“玄豫先生在此,你们今日可离去了......”
此时,楼浦王西夜依孜从外头走进来。
醉芙抬眸一看,泪眼婆娑之间,只瞧见眼前走来一抹刺眼的雪白。
窗外,浓云终于承载不了厚重的水汽。
大雨瓢泼而下,肆意刷洗着天地间的污浊。
醉芙擦干脸上泪痕,沉声发难,诘问道:“我外祖为何?!”
见醉芙发难,西夜依孜脸上不见愠色,只是诚实答道:“北小姐,当年楼浦承诺给东陵的,只是一方藏匿之所,并不负责审讯,玄豫先生这番模样,本王......”
西夜依孜瞧见床上老人,百感交集,喟叹一声,“是本王当年眼盲心瞎,被人蒙骗了这么多年......”
醉芙瞧见她一夜之间化为白雪的长发,眉宇间的愤懑也淡了点,只是还厉声道:“是何人负责审讯!”
“是皇甫容衡的人......”
事到如今,当西夜依孜再提起这人时,语气间满是落寞。
谢长瀚抬起眼来,虎目淬着毒狠的血光,道:“是他把我父亲逼至如斯地步?!”
西夜依孜微微颔首。
谢长瀚紧握的拳头响起一道清亮的骨脆声。
西夜依孜从怀里掏出一卷云锦,递给了醉芙,“当年是本王识人不清,助纣为虐,如今对谢氏赔罪......”
醉芙接过云锦,展开一看,只见里面写满了这么多年来楼浦协助皇甫容衡犯下的累累罪行,末了,落款还盖着一个红红的楼浦国玺大印。
醉芙嘶地一声,倒抽了口凉气,“这是......”
西夜依孜微微颔首,她昨夜连夜写下此书,就已经想到它将会在遥远的东陵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女王,这......”
“此物应该对你们有用,请务必收下本王的心意......”
随后,西夜依孜招手,跟在身后的红蝎卫呈上一个小木瓶。
楼浦王将小瓶子拿在手里,她那看着小木瓶的幽幽黑眸中,仿佛开遍了血色漫天的彼岸花。
她极其慎重地将木瓶塞到醉芙手里,眼中的恨意缓缓涌上,仿佛要将人吞食入腹,道:“北小姐,这地佛藤的瓶子里装着的......乃是以三代楼浦王的鲜血养出来的万蛊之王——黑魇蝎......”
醉芙柳眉一拧,“女王......”
“这两样东西你拿好!”
“谢公子,北小姐......”楼浦王沉声说道:“本王有一事所求......”
西夜依孜松开绕在指间白发,阴鸷狠声道:“杀了他们给我儿偿命!”
醉芙眼神沉沉如墨。
......
告别楼浦,醉芙一行人带着两份沉甸甸的礼物,秘密返回东陵。
途中,凛雪来急信禀报,称宫中不知是何人走漏消息,竟传出东陵皇欲立皇甫奕为储君的风声,一时间京城像是炸开了锅,舆论鼎沸。
柳氏已和袁氏化敌为友,联手疯狂攻击五皇子一派,东陵皇得知消息走漏后发了雷霆大怒,但却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保持沉默。
朝堂上,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醉芙接到来信,与谢长瀚斟酌一番后,只在回信中交代凛雪尽力控制住四处封地的局势,其余事以不变应万变,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果不出醉芙所料,四月十九,当醉芙一群人还在长洲逗留时,谢长瀚就接到谢旭发来的密信,称东海局势已定,陛下速召回京。
谢长瀚看完信后,冷冷地将信给撕了,而后将昏迷多日的玄豫先生交到醉芙手上,孤身一人返回东海与大军汇合。
......
五月初二,忠勇侯府。
深夜,小小的两抹昏黄在侯府后门徘徊。
沉重的马车碾过青石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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