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孽障,你岂敢……”
“说过了,我就敢!”墨画道。
邪胎挣扎片刻,忽然沉寂了下来。
墨画的动作顿了下,忍不住问道:“你不求饶了?”
邪胎的声音,变得更加尖细,而且稚嫩,透着一股漠然的诡异,“杀了我吧。”
它肉瘤一颤,睁开一条裂缝,宛如一只恐怖的大眼,死死盯着墨画,似乎要将墨画的模样,永久记在心里。
“杀了我,我也会与你融为一体。”
“今生今世,你都摆脱不了大荒之主的‘烙印’,便是到天涯海角,神主的信徒,都会无休无止地追杀你,将你的血肉,你的神魂,视为大荒之主最上等的祭品……”
“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墨画一点不带怕的,甚至还有些求之不得。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我杀了他,他就与我融为一体?”,“摆脱不了大荒之主的‘烙印’?”
这都是什么意思?
墨画心里好奇,忍不住还想开口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反派死于话多。
自己应该不算是“反派”,但在邪胎面前,还是要谨慎些,趁它病,要它命,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否则犹犹豫豫的,坑的就是自己。
再者说,就算自己问了,死到临头的邪胎,肯定也不会说。
墨画不再犹豫,用神道锁将邪胎捆着,往道碑一丢。
寂灭的,恐怖的,蕴含无上天道法则的劫雷,像是鲜红的“烙铁”,抹杀着邪胎的一切,将它的一切本源,一切意志,全都抹杀干净……
邪胎一言不发,裂着狰狞的眼眸,死死盯着墨画,直到彻底魂灭道消,都不曾移开目光。
“手下败将,还这么威风?”
墨画也理直气壮地瞪着它。
直到这邪恶诡异的邪神之胎,彻底灰飞烟灭,留下精纯无比,又丰润如泉水般的神髓。
墨画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心情大喜。
这个心头大患,终于彻底除去了!
自己的神魂,终于彻底解放了。
今后也不怕被邪神污染了,更不怕这邪胎,冷不丁地冒出来阴笑一声了。
还有……
很多很多的神髓!
比他之前吞噬过的所有神髓加起来还要多,汩汩流淌,宛若泉水一般,而且比之前还要纯净。
墨画伸出手指,蘸着舔了一口,像是吃了一口液化的阳光,浑身舒泰。
他忍不住又嘬了几口,脸上笑眯眯的,刚准备大快朵颐,忽而想起什么。
“现在是子时,而自己还在山门外,没回宗门。”
“而且,连经两场死战,对识海的压迫太大了,连带着血气也会枯萎。”
“肉身若是没了,神念再强也没用。自己总不能不做人,去做鬼,或是当邪神吧?”
“而且说实话,当鬼也没那么简单。人死后若要转化成鬼,是要天灾地恶人怨等各种条件的,不是想修就能修的。”
“邪神就更不用说了,不知要造多少杀孽……”
“先看看肉身要紧……”
墨画连忙退出识海,将神识回溯到肉身。
可神识刚一回溯,便觉四肢百骸,哪哪都疼,血气也运行不畅,经脉也有些枯萎,根本动都动不了一下,眼睛也睁不开。
完了!
墨画心一凉。
这可是半夜,还在偏僻的外山,人迹罕至。
肉身一旦遇到什么危险,麻烦可就大了。
墨画心中一凛,而后便迅速沉下心来,以坚强的意志,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可眼皮却宛如灌了泥沙,重若千钧,根本睁不开。
墨画并不放弃,一直尝试,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忍着剧痛,缓缓睁开了双眸。
入眼是一张温婉的面容,还有一双柔和的眸子。
这是……
“慕容……长老?”
墨画心中意外,而后便听慕容长老以春风般温和的声音,对旁边说道:“老祖,这孩子醒了。”
“嗯。”荀老先生苍老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可以喂丹药了。”
墨画还没回过神来,便觉得一双秀丽冰凉,带些淡淡甘草味的手指,拈着几枚丹药,塞进了他的口中。
还没尝出什么味来,丹药便顺着喉咙,滚入了腹中,化作一股暖暖的药力,融入他的四肢,补充着他的血气。
而后,慕容长老又喂了他一些苦涩的灵液。
接着又喂了一些不知名的丹药。
墨画果觉精神好多了,四肢也能动了,喉咙也清爽了许多,能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
“谢谢,慕容……长老……”
慕容长老用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墨画的额头,温声笑道:
“没事了。你一声不响,晕在了外山,血气亏损太多了,幸好老先生察觉得早,命人将你找回来了,送到了我这里……”
墨画声音沙哑,想感谢几句,却被慕容长老拦住了,“你还没恢复,少说些话。”
墨画点了点头。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慕容长老查看了下墨画的伤势,轻盈起身,款款向荀老先生行了一礼,而后轻轻退去了。
荀老先生这才走到墨画床前,担忧得看着他。
“给您……添麻烦了。”
虽然慕容长老,让他不要说话,但墨画还是沙哑着道谢。
荀老先生摇头,“没事就好。”
他又深深看了墨画一眼,脑海中闪过适才墨画脸上,血色,黑气,邪念,甚至还有剑意交织的情形,皱了皱眉。
“你……撞了邪祟?”
墨画乖乖地点了点头,“撞了……一点。”
“现在如何了?”
“解决了……”
荀老先生看了眼墨画的眼眸,见他虽神色虚弱,但眸光清湛,神性自蕴,稍稍松了口气,“可有后患?”
墨画摇头。
“嗯,那就好……”荀老先生道,而后起身离开,“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养好身体再说。”
墨画嗓子痛,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认真点了点头。
荀老先生深邃的目光,将墨画从头到脚,全都打量了一遍,确认这个太虚门的“宝贝弟子”,真的没有大碍了,这才缓缓转身离开。
可离开丹室后,荀老先生的神情,瞬间便沉了下来。
“在这太虚山里,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招邪祟?”
“而且黑气如此浓重,近乎邪性的本源,这可非同寻常……”
“还有……剑意?”
荀老先生不解。
墨画又不是剑修,身上怎么会浮现如此浓烈的剑意?
而且这股剑意,复杂晦涩,里面藏着古怪的东西,令他这个老祖,都隐隐感到心悸。
他从哪学的?
又是谁教的他?
……
荀老先生驻足沉思,心绪如波涛起伏,眉间凝重如山,片刻之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太能招惹因果了。”
“也不知我太虚门,镇不镇得住……”
荀老先生摇了摇头,缓缓迈开步子,只几步,身形便彻底消失,离开了丹室。
丹室内,墨画仍觉得有些虚弱,眼皮沉重如铅,过了一会,终究是挨不住,沉沉睡去了。
墨画睡着之中,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周身气机,正在发生变化。
天机缓缓流动,因果锁链浮现,以墨画的现身为“根基”,贯穿他的过去,通向他的未来。
这一存在于天机之中,溯源往昔,锚定现在,通向未来,环环相扣的因果锁链,便是他的命格。
墨画沉睡,但他的命格,却在颤动。
一团漆黑至际的黑雾,怀着被杀之后,极其凶戾,浓烈如实质的恨意,顺着因果锁链,爬进了他的命格。
而后,这团黑雾,像心脏一般颤动,如胚胎一般孵化,最终化作了它生前的模样:
一个邪恶的,漆黑的,可怖的,黑化的,幼小的“墨画”。
随着一声,足以令鬼神惊恐的可怕啼哭。
“黑墨画”睁开了双眼。
它瞳孔漆黑,带着纯真的恶意,环顾四周。
一只似有似无,身形淡不可察的厉鬼。
漫山遍野的凶恶僵尸。
以及一尊,铜头铁骨,血眸暴虐,威严可怖的,充满孽变气息的尸王。
邪婴一般的黑墨画,又啼哭了一声。
这一声啼哭,蕴含极强的震慑力,挟着阴风,呼啸而过。
女子模样的厉鬼默不作声,漫山僵尸噤若寒蝉,唯有尸王,眼眸猩红,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但邪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又沉睡了过去,而它身下,却渗出浓浓的黑水,宛若邪恶的羊水,在吞噬着因果,反哺着自身,一点点壮大。
尽管只是一只邪婴,但它散发出的邪气,足以与号令群尸的尸王血气分庭抗礼。黑气和血气,交织成一片,遮天蔽日。
在邪气与血气弥漫之下,厉鬼潜伏,尸王盘踞,邪婴沉睡。
墨画因果命格中的景象,简直比地狱还地狱。
只是此时,在太虚两仪锁的遮掩下,世间之人根本无缘得见这一副恐怖的炼狱之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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