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只拿了十几串,给自己的手下、好友尝尝鲜,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小默。小默终于可以正式实施自己的酿酒计划了。她先对这些葡萄进行了分拣,颗粒大、饱满的留作直接吃果肉,也预留了一些给永安长公主和馨博士等人;颗粒相对小些的则用来酿酒。虽然酿造葡萄酒对于葡萄的品质有相当要求,然而却不是越大越好。因为颗粒越大,其所含水分相对也越大,在发酵的时候会影响葡萄酒的甜度,所以,相对小些的反而更利于酿酒。 将分拣出的预备酿酒的葡萄用水清洗干净,把成串的颗粒一粒一粒地全部揪下来,放到屋外太阳下晾干,尽量挥发掉所有水分。准备一只用来酿酒的陶罐,这只陶罐必须干干净净,不能有水,更不能是盛放过油盐的罐子。因为油盐等会严重影响葡萄酒的酿造,即便是洗刷过了,其残留物也会对酒质造成影响。 小默找来一只全新的陶罐,将晾干后的葡萄颗粒放入其中,用木棍捣碎。不能放得太多,只到罐子的上胸处即可,装得太满了反而会影响效果。 唯恐舒晏不够喝,小默找的这只坛子很大,即便是不太满,装了这么多的葡萄进去,也有些重量。她费力地将这只陶罐挪到了屋角阴凉处,用一块细葛布将罐口封盖起来。至此,基本工作已完成,剩下的就是等到合适的时机,滤去残渣,将酒放进木桶里让它自己静静地酝酿醇香了。 其实酿造葡萄酒并不难,难的是酿造出高品质好口感的葡萄酒。前面的这一系列工作虽然费些力气,可是却没什么技术含量,发酵才是最关键的环节。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对发酵过程进行控制和调整,这需要经验,也正是小默所欠缺的。 可是小默自己有信心。 眼下,忙完了这些事,终于可以歇歇了。她坐在一张胡床上,看着屋角静默着的陶罐,仿佛那不是一罐刚刚捣碎的葡萄粒,而是一坛香醇浓郁的葡萄酒。恍惚之间,她看见舒大哥双手端着一大碗葡萄酒,不是一饮而尽,而是放在鼻息处,先让鼻子享受一下这股醇香,然后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自己则悄悄地凑到他近前,用手将碗底向上一顶,舒大哥不及防备,被灌下一大口,呛到咳嗽着。自己则笑个不停,并自豪且底气十足地大声道:从今以后,葡萄酒这东西,你再也不必那么悭吝不舍,这一整坛都是你的,喜欢喝就大口地喝,管你饱,管你够! 这是小默憧憬已久的场景,如今就要实现了,如何不喜?为他做了这么多,对方何曾对自己有过要求?也许对方压根就不认为这是件多重要的事,而自己却一门心思地去做。小默想想也觉得有点可笑,然而就那么顺其自然、心甘情愿地去做了。 我原本是那一只自由的小蝴蝶,怎么就逃不脱你那不粘人的蛛网? 想起日间的情境,他那副坦然、真诚又傻乎乎的样子,自己不知怎么就情不自禁地害羞说出了那句“多子多孙”的话。 小默又是喜欢又是忧闷。两个人虽然亲密无间,感情甚笃,然而却是建立在兄弟情谊基础上的,可将来总有一天,当事实捅破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我们会不会从现在的兄弟情上升到他与芷馨那种的感情...... 一定会的!这只是时间问题,只在于我将事实捅破的那一刻。可那一刻还要多久才能到来?连年纪幼小的十七公主马上都要下嫁了,而自己这些年甘心的付出,这些年茫然的等待,这匆匆而逝的大把年华啊! 想到此处,她拿出了紫玉笛,边吹奏,边吟唱起来: 我本胡人女, 游历在四方。 山迢迢, 水滂滂, 难遇有情郎。 你乃汉家儿, 英气世无双。 奴痴痴, 君茫茫, 不解我心肠。 隐忍千般种, 只为伴君旁。 愿君无二意, 莫将奴心伤。 一朝真情朗, 欢喜配成双。 争耐君怀志, 不敢把话详。 哎—— 好一个如花美娇娘, 怎敌得它年深岁月长! 小默的祖父乃是汉朝官商,也是诗书传家的。她别看以羌人自居,然而从小受到祖父的影响,也很有些文化底蕴。 这支曲子本是她传授给落难的大宛女子的,当时也是根据自己的心境而写的。这些天,尤其是在永安长公主许定人家、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和心事暴露给馨博士和永安长公主之后,平添了些情绪,又在原本的曲词后面续了几句。与前半部分的迷茫初恋相比,后面所续明显表现出了她对未知爱情的担忧和对时光流逝的无奈。 是啊,一个女人有多少青春、多少年华禁得住这样的没有承诺、不可预知的痴等! 一曲方了,还未及收笛,就听有人推门道:“这痴女人,等的好苦呀!” 小默吓一跳,开门一看,正是永安长公主,忙一把将她扯进来,嘘声道:“小点声,别把我暴露了!” 永安长公主在门外听了半天,忖度了小默的心思,一时激动,就忘了小默的女子身份需要保密,忙做掩口状。 “都要嫁人了,还这么莽撞。”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现在看来,你处处都像女人!”永安长公主嘻嘻盯着小默笑道。 “少来啦,我要是不告诉你们,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尤其是你,曾经居然还说过,如果我不是宦官,要嫁给我呢。” 永安长公主红了脸,摇手道:“那时我还小,童言无忌,不算,不算。” 小默也笑道:“对我说的话当然不算,你说的喜欢施家公子的话果然应验了呢。” 永安长公主想起来,这两句话都是小默刚刚进宫当上珍馐令的那一年在凌云台下自己所说的。当年小默第一次主持御宴,她跟随小默偷偷去了凌云台,望见了舒晏和比玉,当时就被比玉给迷住了。 “说起御宴,我此来正是想要求你件事呢。” “求我什么?” “我想在我婚礼当日,你能到施府做几道拿手的佳肴。” “嗯,想想也是。你下嫁到了施府,我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也不能尝到我的厨艺了。既然那样,你想吃什么,这几天我天天给你做就是了。何必等到那天去施府做!” “呃......”永安长公主弱弱地道,“不是我想吃什么,而是我知道施家公子一向喜欢你的厨艺。在婚礼当天,把你这个大神厨请去,不但可以满足他的口福,还会给施家增添不少光彩,毕竟谁都知道你是连诸王、三公都不肯赏脸的。” 小默听到这里,忍不住“呸”了一声道:“人还没嫁,心已经向着人家了。哎,也罢,就冲着你的面子,便宜了姓施的吧。” 永安长公主见小默答应了,十分高兴。两个人有多年的交情,私下里亲如姊妹,眼看就要聚少离多,难免有些不舍,直话到很晚。小默又送了永安长公主和芷馨一些葡萄,方才分别。 施惠促成尚主一事后,施家身份地位明显高涨,朝中的士大夫们都把这个新晋的皇亲国戚高看一眼,就连昔日嫉恨施家的,此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敌对。 豫州大中正贾恭因为邱守泰贪腐案和身为杨党这两项缘由被施惠在背后捅了刀子,为此贾恭对施惠非常愤恨,暗暗咬牙要报复施惠。可如今施家攀成了皇亲,他不得不对施家有所忌惮,将这个报复心悄悄隐藏起来。然而当初的愤恨未消,心中不能平。想起当时的参与者,除了施家是主谋之外,根源上乃是舒晏的两封书信,既然惹不起施家,这口气就出在舒晏身上吧。 施惠作为豫州大中正,掌握着全豫州仕人的品评大权。虽然下面的各郡国还分别设有各自中正,然而最终品评权还是掌握在州大中正手里。这也就是为什么施惠非要想方设法谋取这个职位的原因。 州都权利很大,却不好直接对舒晏这样的小人物进行臧否,还是通过其本乡汝阴郡中正去做比较好。于是贾恭便找到了施惠,对舒晏进行旁敲侧击。 施惠是聪明人,很快就忖度了贾恭的意图。贾恭傍上贾谧这棵大树之后,施惠不能不对他有所忌惮,虽然暗地里还是不忘整倒他的初心,可在表面上总想着怎样跟贾恭修复关系,如今机会来了,牺牲一个舒晏又算什么! 有了这州郡两级中正的“垂爱”,舒晏的品状能好得了吗?然而这个考评期还未结束,舒晏也并没有出现过重大的官场或是名德方面的过失,不好将他直接降品黜用,需要另寻一个引子才行。 施惠知道舒晏在这个车府令的任上整治行车风气的时候得罪了很多的人,且得罪的都是些有权势的人物。这些人肯定都对舒晏怀恨在心,如果有人在朝堂上先行寻舒晏的某处不是,两位中正再从品行方面对他加几句诋毁之言,来个落井下石,足够舒晏喝一壶的。于是便向贾恭做了一番计议。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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